我就读的小学叫杏陆小学,位置介于杏塘和陆野两村之间。从我家到学校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书包是母亲用花布缝的,挺好看。有个女同学每天来等我,一同去学校,直到毕业。
学校前后共两排教室。前面一排六间,中间有过道,东西各三间,是一到五年级的教室。后面一排联排,最西边是六年级,依次是校长办公室、教师办公室,再往东有一间宿舍、一间厨房。有个老头专门负责上下课打铃,偶尔也烧烧饭。厕所在西面靠墙,男女生分开,下课时这里最忙,排队等。两排教室中间的过道,隔开东面是菜园,西边是花园,围冬青树和矮栅栏,春天花开绚烂、绿意盎然,是为最美的季节!
学校朝南,后面是大片农田,一眼望不到边。东边有条南北沟,沟东是陆野的养猪场。我上三年级下学期时,有一段时间在这猪舍里上课,前面同学们叽叽喳喳,后面猪圈里热闹哄哄,有很难闻的味儿。是什么原因搬到这儿上课的?我不大清楚。猪舍屋顶上有个洞,太阳斜进来照在书本上。
学校西边少田紧挨着人家,我们经常去偷摘人家的蚕豆吃。南面是大路,与路平行有条河,河岸的芦苇很茂盛,深秋风吹芦花,白茫茫的一片朝一边倾斜,像软绵的地毯。夏天下课时,常有男生溜到河里摸鱼,女生站在路上观望。上课铃响,男生急呼呼抬脚往教室跑,有的不小心裤管滑下来,浸了水,就这样一只腿干、一只腿湿跑到教室,样子极其狼狈,少不了挨任课老师一顿揍。那时候老师惩罚学生用戒尺,细细长长的竹尺,上有花纹,打手心肯定很疼,我猜的。
每年暑假结束,开学时我们全校总动员,拔除操场上的杂草,奇怪就一暑假,这草怎么长这么高?疯了似的,很难拔。每个学生还得上交不同数量的草,按年级分,这就要家长帮忙铲草了,不必晒干,捆好了送来,打铃的老头负责过秤。这大概是有的老师留宿时需要用草烧饭吧,有备无患。
在教室里,男生和女生搭配开来坐,画三八线是我们的强项,谁要是过了线,那边胳膊肘就拱过来了,提醒下不为例。若上课有人开小差,老师的粉笔头一挥甩来,不偏不倚,正中脑门,与我同桌的男生常遭此“垂青”,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我的右手掌心有一颗黑色的铅印,也是同桌的“杰作”,不小心用铅笔戳的,至今印象深刻。有早熟的男生把女生的名字写在橡皮上,女生哭,男生笑,这个没人告诉老师。
天热时,我们总要带一瓶糖精水,用细皮管吸,常有男生上课时偷偷啜两口,老师佯装不知,实在过分的,老师瞪两眼警告了事。中午趴在课桌上午休,调皮的男生拼凳子轮流躺着睡。有值日生负责看管,交头接耳影响别人者,被记了名,免不了吃老师一顿批评。
课后我们的游戏也较为简单:跳绳、跳皮筋、拾格子、踢踺子等,没有其它复杂的项目,也没有过球类运动。
我那时候就喜欢写写划划,画过荷花、小动物等,课本上有什么我就画什么。有一段时间画仕女图,多为圆形脸、丹凤眼、高鼻梁、樱桃小嘴,戴长流苏耳环,身姿婀娜,长裙飘飘,盘各种发型。有的手拿书卷,有的抱着琵琶,有的轻歌曼舞,铅笔画好后用蓝、红色圆珠笔涂色。我从没有学过,也没见过这样的图片,都是想像着画,同学们好奇,相互传阅,啧啧有声。我至今都不知道当时怎么会画的?现在已经一笔也画不出来了。我妹倒是还问起过:“姐,你那些仕女到底是怎么画的?”谁知道呢?
记得有次去乡里参加作文竞赛,同去的男生姓顾,还有语文老师,我们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回来时在南新街桥上,我被拉面粉的卡车碰了一下头,顿时眼冒金星,但看他们已骑到前面去了,我拼命蹬车追上去。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连母亲都不知道。那次作文获奖得了本日记本,封面是小桥流水,觉得很美,开心了好久!
那时候我们没有课外书看,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帮家里干活,农村孩子大都如此。我母亲无论多忙,总是按时煮饭,所以我们一到家就能有饭吃,这是与别人家不一样的。母亲有句经典名言:忙来忙去为了孩子,饿着他们还有什么忙头。感谢我的母亲!
小学时的刘校长是东塘里的(属陆野村),中等个子,四方脸。他很严肃,几乎很少看见他笑,我不记得他担过什么课,反正没教过我。他有个习惯,有事没事干咳两声,也没见他抽过烟。开全校大会时,讲几句话就停下来咳一下,全场鸦雀无声,没人敢笑。他到我家家访过一次,留他吃饭,喝的赖茅酒,是我爸从贵阳带回来的。我中专毕业后,还看到过空瓶子放在柜子里的,后来就不见了。
副校长也姓刘,我们同庄的,是大家公认的帅哥,个高且白净,兼教音乐课。他的二胡拉得很好,几乎每天都拉,乐声悠扬,飘过学校,飞向远方。我记得最早学唱的是《歌声与微笑》,后来是《国歌》、《我的祖国》、《在希望的田野上》、《血染的风采》、《十五的月亮》等等,反正是当时最流行的歌了,我们也算是能与时俱进。他儿子开了个小儿诊所,挺有名的,十里八乡多有人慕名前来。
语文老师姓吴,吴庄人,个子不算高,瘦黑,教我们读课文时抑扬顿挫,习惯用粉笔点戳黑板。他常拿我的作文在班里范读,我真不记得那时写过什么好作文。他兼教我们体育课,那时没什么花头,无非就是跑跑步、跳绳、拔河等等,我喜静不好动,吴老师倒也没为难我。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去年回老家,他在快要退休时出了点事,境况不佳。
数学叶老师是车马庄的,离学校最远,每天骑自行车早晚来去,前杠上总是坐着跟他上学的小女儿。他一般中午不回去,从家里带了吃的来热热,有时候也煮饭。碰到雨雪天气,他便在学校里将就一宿。他经常跟另一个数学女老师开玩笑,巴结着要跟人家攀亲家,这当然是不现实的。
小学时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老师少,相互兼课,教过我课的熟悉的就这几位,其他人记不太清楚了。
那时我和妹妹成绩好,年年三好生。全校师生举着小红旗,排着长队,到每一个得三好生的学生家门口,高呼“向xxx同学学习”!小学一到六年级共两百多个学生,长龙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各村之间,小红旗闪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相当壮观。走到我家时,得喊两次名字,母亲高兴,常常买了水果糖分发给学生,最后多下的就连袋子一起给老师了。
我弟小学得三好生不多,有一次体育比赛,长跑二等奖,带了一张奖状和奖品回来,母亲给他竖大拇指:“看看,我儿子也拿奖状了,有出息呢”,由此可见,我母亲是多么的伟大,懂得如何鼓励孩子,这一点很值得我们学习。
后来,乡镇改革,撤乡并村,各地的村属小学都归于镇中心小学,大部分学校拆除、有的另作它用。听说杏陆小学被一家服装厂租用,已经重新改造了,我从没去看过。
我的六年小学时光,就这么消失殆尽,不留任何痕迹。那曾经一起共读的同学们,也基本没机会再见面,有的连名字都忘记了。
或许只有看到这些文字的同龄人,才能引起心灵深处的共鸣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儿时的一幕幕只能留着追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