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满地,想起一位故人。
我落满沧桑的尘,每一次回首,都有些年头儿。
二十几年前,那时我还明眸善睐,步履如风。看世事均无暇,品人情皆温暖。
刚买了单反相机,就忍不住去采风。从家向北走百步余,就到了大钊公园,这公园就跟我自己家似的。从它还叫“人民公园”时,就一趟趟来,后来扩建、挖沟、铺石、注水,都是我们这些小伙伴儿看着他们干的,也正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天天建成,以后每逢走在人工湖边都特别小心,怕失足,成恨!眼看着大挖掘机挖的,真深!
扯远了,千万别揪心,我的这位故人跟湖深湖浅没关系,我没失足,她也没落湖。但是跟这个公园有关,因为我是在这里认识她的。
往回说吧,这也是个微凉的秋天,落叶满地,一层叠着一层,斑驳的叶子在晨光下发着光。刚有了相机,屋里连头顶的灯泡都不放过,屋外一把狗尾巴草也能左看右看瞧出花儿来的人,看见这些好看的叶子,等同于发现了新大陆,必是不肯放过啊!
沿着湖边走过去,过石桥,穿甬路,走走停停,看看拍拍,再往前走,看见的就是我的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只相识这一日,以后,再没遇见。
不能不看见,她就像天上的星,闪着光,发着亮。一头纯净的银丝,扎成马尾,垂落下来达到腰际,我看见她时,她正跟几个人舞扇,但是我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大约七十岁左右,身体很柔软,两腿一前一后笔直地劈开,手里拿着绸绢扇子,扭着头、舞着扇,看向自己的右后方。一身大红的毛衣,衬得逆光下的银发更美!
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但她当时这个动作我一直记得,我的动作也记得,因为她身姿低,我不加思考的就跪了下去,然后给她拍照。她看见了我,起来,呵呵笑着也以一种跪姿面向我。这样,我们就相识了。
老人家是一位医生,已经退休了,家就在公园南边,和几个老姐妹晨练。人豁达健谈,我看着她,觉得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展开都能有笑声,秋意已浓,但在她面前,感觉就像被阳光包裹着,像面对太阳闭上眼时,眼前有跳跃的橙色光。
我被这团暖暖的橙色光包围,她说:“你想拍照?我再给你做几个动作吧!”她舞出了几个动作,我的相机随着她地舞动,“咔嚓、咔嚓”响起来,最后,她把一条腿笔直地压在了身旁的大树干上,上身也挺立,舞起的扇子举过头顶,就那样微笑着看向我……
这个单反是传统相机,放胶卷洗胶片,买相机花掉了十个月的工资,每个胶卷也十好几块钱,冲印胶卷还要二十多块钱。我很珍惜每一次的快门,因为那都是在烧钱。可是那时拍的确实不好,尽管有时为怎么拍想破头,但不可否认,废片更多。这些相片除了是给朋友拍的,送走了后,我保留下来的很少,但是她的照片我留下了。她这个人也留在了记忆中。她很美,美在和年龄不符的青春感;美在浑身上下藏不住的活力;美在深深的皱纹都包不住的温暖;美在对年轻人的接纳和热情;美在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掉的自信。这样一个人,即使只一面,也会刻在骨子里,能成为她的故人,也是那个深秋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黄叶满地,秋意寒凉,
四季更迭,人世沧桑,
二十许年,故人难忘,
惊鸿一瞥,流年若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