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记不起有多久了,我“披星戴月”式地忙碌着,突然心血来潮,问自己还记不记得晨的模样。我怔怔地呆坐着,许久想不出答案。再一次踏上故土,竟是为着那晨来的。月亮还在天空中孤独地散发着一缕缕寂寞,顾影自怜。不知是太过想念那晨了,还是有点害怕再见那位老朋友,我竟激动得睡不着了。村子里的夜,黑得很,连个树影也看不到。那是一种可贵的宁静,醉人的神秘,舒心的安详!偶尔飘出一两声狗吠,惹得猫儿慌张地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冷不丁吓出路人一身冷汗!片刻,一切又都归于静谧。
夜和晨似乎从来就没有过清晰的界限,二者相依在一起,像难舍难分的恋人,又像一幅古老的水墨画,浓墨破洒的痕迹和淡描的笔触相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日晖青琐殿,霞生结绮楼”是士族眼中高贵辉煌的晨;“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百姓眼中悲苦凄清的晨;“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晨”是诗人眼中多愁善感的晨;“披衣窥落月,拭泪待鸣鸡”是戍边将士眼中孤独苍凉的晨······这些晨或是静卧在泛黄的书页里,或是嬉耍于文人的脑海里,亦或是流连在雅士的画卷里,她们太风流多情,太玲珑精美,来得太不真实,太过飘逸虚幻,唯有记忆中的那片山村晨景,美得具有震撼力!
熹微的晨光中,我顺着风吹拂的方向,悠闲而又愁思地踱着步子,兀自来到了那片蓊郁的树林。这些树和城里的绿化带或马路旁的树是不一样的。城里的树,大都被勤劳的环卫工人修剪成一个模样,甚至干净得找不到一只俯着的小虫。有的还被乱七八糟地挂上一串串的霓虹灯,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烟花女子。有的还被迫在胸前挂个牌子,清楚地写着姓名,科目,出生地等信息,不知是在招对象,还是在等着被招聘。他们失去了树的高贵,也失去了树的的尊严。村里的树则不同,他们打小就和身边的伙伴长在一起,自由自在,哪儿阳光多就把头伸过去,哪儿水多就把根伸过去,美美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一切。他们不用去迎合谁的意愿,自己高兴咋长就咋长。忽然,我开始羡慕起这些树来了。
树林里,起得最早的要数那些鸟儿了。都说鸟是树的花朵,我却觉得这有些贬低了鸟儿。当清脆的声响伴着我脚下的黄叶此起彼伏的时候,那些鸟儿就像是在欢迎久别重逢的友人一样。扑棱一下全飞起来了。他们有花儿的美丽。花儿却没有他们的灵动。一会儿,他们见我没什么异动,又都回到树枝上。接下来我和他们一起“做早操”。他们用尖尖的喙仔细地梳理着蓬松的羽毛,偶尔像伸懒腰似的张开一对有力的翅膀,又迅速合上。像个精心打扮的小姑娘,又有点害羞的情愫。我羡慕地静静看着,品味着着清新的,不夹杂丝缕烦恼的磅礴生趣。
就这样仰着头一路走来,享受着脚下的缠绵和脸上的晨光,不知不觉中来带了树林深处。猛一低头,竟被那叶茎上的露珠吓了一大跳。那圆溜溜的小东西哟,偷了太阳的光茫竟跑到我面前炫酷!我俯下身,想伸手去感受那一身的纯真,就在触及她的那一瞬间,我自责地放弃了。定格在半空的手此刻显得多么残忍。她混着青草的鲜绿,又晶莹剔透,叫我怎么忍心去破坏那梦一般的易碎的美好?
走到高处,太阳便升起来了,暖暖的,并不耀眼。也许是头顶上的错落有致的树叶把阳光的精华都贪婪地吸收了吧。我眼中流出搜寻的光,那和着草的新绿,落英从地上漫到树梢,而后定格在远处的村庄。村庄里早已有人家在生火做饭了。村庄四周还笼着些许未散尽的晨雾。我静默地望着,突然心中掠过一阵惊喜。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我惊叫起来“是仙女耶!”想象一下,一位身着白纱裙,头戴绿珠钗的仙女就侧卧于天地之间!面纱在风中飘逸地荡起层层波纹,朦胧中,你越是想看清她的花容月貌,她就躲得越是远。
这就是故乡的晨!不用渲染,无需点缀,岑静中凝聚着青春与活力,朴素中蕴藏着高贵典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