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噩耗坠落

静王入驻振州将要足月，静王到任后，属地的官民都交口称赞。到了三月，静王妃素璟终于临盆了。

风雨交加的夜晚，当箫陌得到消息赶到发现为素璟接生的居然只有一个一直跟在素璟身边的稳婆。素璟脸色发白，满头都是汗。女人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医疗条件都比较落后的古代。

箫陌喝道：“怎么只有一个稳婆在房间里，太医呢？”

一个小丫头切切说：“早些日子就派人去请了，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来。许是，许是大雨耽搁了吧！”

“大雨耽搁？哼——”箫陌恨恨，宫中从不缺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小枝，你快去太医院将当值的太医全给我找来，我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静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他们提头来见！”

当太医赶到的时候，素璟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他们在产房内手忙脚乱，箫陌在外间焦急踱步。当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时，喜得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娘娘，静王妃生了一个小世子，母子平安。”

箫陌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次日，墨宸也亲自来看望了小世子，敕封安平世子。素璟不方便见墨宸，对墨宸的赏赐也是淡淡，对箫陌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初了。

得知墨宇消息时，箫陌恰巧给墨宸送点心碰到了。还在门口，就听见墨宸惊惧的怒喝：“你马上赶去振州，把事情搞清楚，一丝一毫不容出错！”

“是！”一人领命而出。看样子是暗卫。

箫陌走进门：“怎么了？是振州那边出什么事了？”

墨宸见来人，却没有答话，眼神有些闪烁。箫陌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放下点心，试探地问：“是墨宇大哥出什么事情了吗？”墨宸越是不答话，箫陌的心就越是冷上几分。

“大哥三日前出海，遭遇风暴，失了踪迹，生死未卜……”

箫陌颓然，喃喃：“怎么会？三日……三日前不正是……素璟姐姐生产那天？”

墨宸眼中亦有悲痛，他看着箫陌，缓缓开口:"小陌，和大哥一起始终的……还有……盖霁……"

霎时，感觉一个惊雷在脑子里炸响，千万块碎片在脑中翻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箫陌努力压制心中的悲愤，让自己保持冷静。“为什么大哥会在深夜冒险出海，为什么盖霁会在振州和墨宇在一起？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将墨宇派到振州这么远的地方去？”箫陌连珠似的质问出口。

墨宸的眼中从悲痛转为震惊再转为极度愤怒，他咬牙：“你能这样问我，那些怀疑在你心里也不止一两天了吧！颜箫陌，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完，他拂袖而去，不再回头。

箫陌在黑暗的大殿之中，不知呆了多久，泪流干了，反倒痴痴地笑了。

箫陌多次看望过刚刚生产的素璟。初为人母的她身上带着一种天生的母性光辉。箫陌心中纠结，却始终无法将墨宇的消息说出口，心说再等等，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墨宇在振州失踪的消息传回朝中，已经是一月之后，举国震惊。墨宸下令沿海岸线全线搜索，两月余，最终在下游找到一具被海水跑的面目全非的尸首。只是从服饰上猜测可能是失踪多日的墨宇。以前我总是觉得这个时代消息的传递速度太慢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却总想这个消息再慢一点，慢一点，或者永远都不要传回朝中，起码我就不用亲眼目睹素璟那样的伤心欲绝。

素璟一身素縞，眼神是空洞的却没有眼泪。就连孩子哭闹着找母亲，她也视若无睹。孩子苦累了就依偎在奶娘的怀抱中，啃着小指头。

箫陌接过奶娘怀中的婴儿，轻抚他细腻的脸庞，走到素璟面前说：“素璟姐姐，大哥的事情请节哀。现在你就是这孩子唯一的依靠，为了孩子，你一定要坚强！”

素璟眼神空洞，凄婉一笑：“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有日我有什么万一，箫陌，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一定要护这个孩子周全。”

箫陌心有不安，“素璟姐姐何出此言？兄长不在了，今后你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身在这乱世，死亡和明日，谁会先到来，谁知道呢？我只是提前托孤罢了……”

箫陌心中不安更甚，只是不方便打扰素璟休息。

墨宇的葬礼是墨宸亲自主持的，墨宇毕竟曾是一朝太子，又是圣上亲封的亲王，前来吊唁的朝臣不在少数。长乐门外自发前来吊唁的百姓也不少。他们无法进入皇城，就在城外跪拜。永和三年，墨宇还是太子的时候，东靖国都中爆发了严重的瘟疫，墨宇身为储君却挺身而出，与太医及民间大夫一起，在瘟疫区照顾百姓。最终带领大家挺过了这场劫难。至此墨宇的声望在百姓心中也是举足轻重的。

帝皇家重大的仪式典礼程序繁杂，箫陌聚精会神，生怕有所疏漏。片刻得闲，却发现本应在队首的静王遗孀素璟不见了踪迹。箫陌茫然四下寻找，却看见了素璟一身素衣登上了长乐城楼，站在了墙沿上，面朝着城墙下的百姓们。静王妃闹出这么大动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么危险的举动也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为之一紧。

墨宸大惊，御林军迅速集结于城墙下。还未登上城墙，就被素璟喝退：“你们不准上来。”御林军一时不敢有所动作。箫陌让小枝将孩子抱过来，墨宸脸色不虞，还是软言相劝道：“嫂子，大哥出事，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能做傻事！”

素璟看了墨宸一眼，冷笑：“大哥？嫂子？萧墨宸，你真的有把我们当做你的大哥和嫂子吗？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你大哥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吗？我们夫妻俩会阴阳相隔吗？他在振州为什么会出事？无缘无故他怎么会半夜出海，有人说他根本就不是出于意外，而是因为暗杀！”素璟的声音不高不低，虽然城墙下的老百姓听不真切，但他们隐约能感觉到皇上在和静王妃发生了争吵。但是墨宸及身后前来吊唁的大臣们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墨宸的脸色铁青，言洛赶紧道：“静王妃，您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当今圣上不敬，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墨宸沉声道：“嫂子，你现在从城墙上下来，寡人就当你由于伤心过度，口不择言，不予追究。”

素璟非但没有收敛，反笑：“萧墨宸，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我董家历经三朝，对朝廷忠心耿耿，你若是因为我牵连我的家人，你不过是一个昏君而已。更何况……”素璟嫣然一笑，转过头对着城墙下窃窃私语的老百姓高声道：“先皇在宫中病危之时全面封锁消息，任何人不能求见，但是宸王却能陪伴君侧。而就在先皇弥留的短短时间内，神通广大的宸王殿下却让先皇下旨废掉了本没有大错的皇太子，改立了他为太子，即刻登基为帝！先太子在新皇登基后，遭到各种打击，甚至被派遣到了偏远的振州，结果魂归他乡……”

随着素璟说出种种大逆不道的话，墨宸脸色铁青，随时可能爆发。箫陌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从废太子一事开始到如今静王之死，无论是庙堂之上或江湖之远本就议论纷纷。如今素璟的话字字铿锵，更让这件事甚嚣尘上。现在事发不可收拾，墨宸已动了杀机。素璟像是猜到墨宸所想，突然回过头来，肯定道：“皇上，您应该知道您现在不能杀掉我！若我死了，您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杀人灭口了！我死虽易，但我死后，你又如何堵住的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呢？这个皇位，你还坐的安稳吗？”素璟的提醒，暂时平息了墨宸的怒火。

箫陌借机抱着孩子，上前几步：“素璟姐姐，你还有孩子呢！他还这么小，都还没有取名字。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母亲呀！他需要你，你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有什么话，先上来再说。”箫陌抱着孩子试着再向前走了一步。

素璟痴恋地看了箫陌怀中的孩子一眼：“‘世安’我给这个孩子取名‘世安’，现世平安。箫陌，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安儿，娘对不起你……”话音刚落，一身缟素的素璟，就转过头整个身子向前扑去。

“不——”素璟的举动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箫陌抱着孩子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墨宸一下子扑到城墙边，却看到素璟直直地往下落，最终开出一朵火红的花。她就像一只折翅的白色蝴蝶，义无反顾的扑向她的烈火，扑向死亡，扑向她的终结。

“董素璟，你怎么敢？你知道我不敢杀你，却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向我示威……”墨宸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最终力气被抽干，听不出任何情绪，喃喃道“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呀？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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