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火柴划出了一缕细细的火苗,点燃了油灯,照亮了蓝晏泪眼朦胧的眼睛。 他是被刺鼻的血腥味呛醒的,醒时四周一片浓黑,不见五指。 那位无所不能的父亲蓝忘机此时不知去向。蓝晏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羸弱的兔子,是一只被围观的猎物,下一秒就会被黑暗中的妖魔撕碎。 蓝晏摸向胸口,那儿有一块被红绳系着的碎玉——这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留下的东西。碎玉细腻的质感和熟悉的温度让他感到一股安心,有一种被人守护的朦胧,蓝晏稍微镇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弄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借着灯火,蓝晏最先看见一张紫檀木桌,桌上还放着一本蓝晏睡觉前写过的练字本,旁边平平稳稳地放着一支湘妃竹笔。 没有打斗的痕迹,父亲应该安全吧?蓝晏想到。 再看,周围摆设皆同自己入睡前一样。木门窗紧闭,墙上挂着父亲的忘机琴,绣着彩云的蚊帐静静地倾泻在地,床头书架正对衣柜,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书。衣柜的雕花把手上悬着一面铜镜,原本光滑的镜面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 并未发现血腥味的来源,但味道却并未减弱。 “阿晏?”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蓝晏一跳。蓝晏连忙端起油灯护在自己身前。 等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那个声音的主人并无恶意,可是声音从哪来的呢? 蓝晏松了一口气,四周环视,可并无什么异常。 “阿晏?”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比较清晰,蓝晏听得出声音有些颤抖,声线似乎有些耳熟? 他是谁?他认识我吗?他想干什么? “阿晏。镜子。” 镜子? 蓝晏握紧了手中的碎玉,端着油灯慢慢挪近衣柜。蓝晏呆呆地端详近在咫尺的铜镜,镜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肯定不是自己。好像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乱糟糟的头发下似乎系着一根发带。但一时又看不清镜中人的相貌,五官都很模糊。蓝晏大着胆子将镜子取下。 铜镜不大,仅巴掌大小,雕有红梅,背面刻着俊秀的楷书:”心有明镜” ,镜面左下角刻着它的三位主人的名字: “ 蓝忘机”三个字刻得精致秀气 ,一笔一划皆巧妙绝伦。 ” 魏无羡”则歪瓜裂枣。 “蓝晏” 二字略显稚嫩,却能看出用心。 铜镜并不是为了抹胭脂擦白粉之类。蓝晏缓缓摩挲着镜面。 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上完集市回家,爹爹魏无羡总喜欢抱着自己坐在一头骡子上迎着夕阳唱歌,父亲蓝忘机走在前面,拉着骡子的缰绳,不时回头笑着抱怨爹爹唱歌难听。金色的阳光静静地洒在路边的鲜花上。 爹爹每次都会坏笑着采一些花 。 一到家,爹爹总会迫不及待地将父亲按在椅子上,一边取笑一边对着镜子朝父亲头上插花。父亲总是无奈地摇摇头,又宠溺地笑一笑。 满屋的欢声笑语,伴着铜镜旁鲜花的芬芳。 蓝晏回过神来,俯视手中的铜镜。镜中人的轮廓似乎逐渐变得清晰 。蓝晏感到惊讶,将脸凑近,一心一意观察镜中的变化。。 一点一点的轮廓被勾勒。 油灯似乎快要燃尽了,火焰不停地跳跃。 灯火跳得更欢,镜中人一点一点变清晰。 啊!那是……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蓝晏。冰冷的躯体吓得蓝晏魂飞魄散,油灯掉在了地上,灯油洒了出来。 那人环住了蓝晏的脖子,蓝晏动弹不得。 “爹爹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抢走哟~”背后的人一边咯咯笑,一边说。那声音很稚嫩,是一个小孩子。不停的有水珠落在蓝晏肩上,渗过衣服,刺骨的寒冷。 “离他远点,滚开!”镜面泛起水波,人影消失,变回正常。 油灯熄灭前,蓝晏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和自己容貌无二。 蓝晏汗如雨下,嘶声力竭。吓得蓝忘机一把搂住蓝晏,口中安慰道:“阿晏别怕。我在这里。” 蓝晏挣扎得厉害,蓝忘机更加用力将他搂在怀里。 蓝晏猛地睁开眼,拼命踢打。抬头,满眼泪花,蓝晏看清眼前人之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惊魂未定地趴在蓝忘机怀里。 蓝忘机满脸心疼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摸着自己孩子的头,只能说出一些空洞的安慰。 “父亲……我……我想爹爹了……”蓝晏哽咽道。蓝忘机如晴天霹雳,身体忍不住颤抖。 窗外秋风瑟瑟,竹影凄凄。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窗上。 蓝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怕他着凉,蓝忘机耐心地将被子给蓝晏盖好,走到窗前,望向天穹。 魏婴,三年了。我们都很想你。 一滴眼泪无声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