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座这件小事

  今天要去约会,我站在镜子前一遍遍修饰着自己的妆容,我应当保证我的妆容是精致的,完美的。纵然我知道在这种天气出门,再精致的妆容也有瞬间消失的风险,我也乐意这样做。

  我搭配上好看的裙子,还有包、鞋,临走时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头发,继而又冲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走出门,马上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季节令人焦躁的温度。如此毒辣的太阳,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我眼里并不是阳光,而是一根根金色的针芒,让人避之不及。

  在这样的条件下,妆容不花,简直就是玩笑话!我赶紧叫了一辆人力车,一步跨上车,便匆匆前往车站。

  抵达车站后,我立刻上了公交。迅速地在后排找了一个位置。我之所以选择后排,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经常坐公交的人都知道,一旦车上座位全满,后面上来的人都会拥挤在前面。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人们拥挤在一起,车厢内便会充斥着男人们汗味和女人们的香水味。而在拥挤的人群中,更不乏一些老人,老人们一上车,他们孱弱的身躯便在车上跌跌撞撞,本身就拥挤的人群,再经过这么一番跌撞就更拥挤了。这样一来,在前面有座位的人,即便是坐着,也会因为拥挤的人群和叫人反感的气味而好受不到哪儿去。也是因为考虑到拥挤的人群,坐在前排位置的这些人,便更不愿给那些人群中的老人让座。

  我要是坐在前排,这时又碰巧上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我便会当即慌了神,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让座。若是让座,就意味着我要牺牲座位,而加入这拥挤的人群,被一些体型较大的人挤来挤去,还要忍受难闻的气味;可我若是不让座,这老人颤颤巍巍的,在车上便只能随着车子的移动而跌跌撞撞,我看着又实在于心不忍。这样一来,我便陷入了选择的僵局。

  于是我为了避免这样的僵局,每每坐公交,必定要选择后排座位。后排的座位,人群是不会挤到后面的,后排空调风又大,自然是相对舒适的,我也更不必为了那些老人家而陷入选择的僵局。

  我选择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倚在窗户上,空调风吹过来,阵阵凉意。一大早起床,我显然有些睡不够,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我有了一些困意,上眼皮不自主地缓缓下垂,眼看就要亲吻到下眼皮时,一个孩童的笑声打破了我的倦意,同时也打破了安静的车厢。“哈哈哈……”这笑声很大声,惹得车厢的人都把目光移向声源。

  只见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小男孩,约莫也就8、9岁,他边上坐着他的妈妈,他一直发出笑声,可是他周边并没有什么具有合理性引起他笑声的事物。在我们外人看来,他的笑是莫名其妙的,而且笑得还那么大声、夸张。他的面部表情,因为他哈哈大笑的动作,从眉梢开始到嘴角,表现的就像一个小丑。动作夸张到让我觉得他像是有些神志不清。

  大概是他的笑声持续的时间太久了,而且很大声,我周边的一些人,难免会发出“啧”的一声,以表示不耐烦的情绪。他边上的妈妈许是注意到了,就马上把手机上的音乐播放器打开,之后又将手机挂在他脖颈上,温柔地轻抚他的背部。手机里的音乐,放的是佛经,我对佛法不通,因此也听不懂放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听来让人分外舒心。

  而这个原本沉浸于自己大笑的男孩,因为这喃喃的佛经,忽地变得分外安静。他靠在椅子上,听着佛经,目光也随着佛经而变得平和了许多。他就这样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他若是此刻打坐再闭眼的话,一定像一个静心休佛法的小和尚。

  车厢又安静下来了。

  不过一会儿,车辆行驶到中途又停了下来,一个老人上了车。他果然是颤颤巍巍的,并且拄着拐杖。他停留在前排的一个柱子边上。

  啊,还好我不在前排座位,还好他没走向后排,还好我不必再陷入选择的僵局了。真是庆幸啊。我看着那个老人,舒了一口气。

  不过,前排没有一个人让座。

  那个目测年纪已达75以上的老人,头发花白的,步履蹒跚,随着车子晃动而跌跌撞撞。我看看他,不禁有些于心不忍,要不然我就给他让个座吧,可我身上满满的倦意,又使我站不起身来。忽然,司机一个急刹车,全车的人,连着坐着的人都结结实实地给晃了一下。我马上心怀担忧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老人,果不其然,他整个人都向后仰去,我的心在他向后仰去的一瞬间狠狠地揪了一下,生怕他跌倒在地。就在此时此刻,那个正在听佛经的男孩一下子站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扶住了老人。

  我不免有些诧异。

  “妈妈说,你坐那儿去。”那个男孩指向了自己的座位,“我,我,我站着。”男孩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话语,他抓抓脑袋,似乎在纠结自己有没有说错。

  “啊,你可真是一个好孩子啊。真好真好。”老人对他连声道谢点头。

  “妈妈说,别人说谢谢的时候,要说声不客气。你,你快去坐。我扶你去。”眼罢,男孩扶着老人家,让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下了头。我发觉我边上的乘客们都正在低头玩手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把目光转向他们。

  此刻,窗外的骄阳似火,它正在把光芒,射向每一个角落,哪怕那是一个灰暗的角落,它也丝毫不会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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