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迪安
1.
他叫三爷。
2.
街上没人,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今天下午的天光如镜,本是冬气弥动时节。
可到处都没有生气。
3.
“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三爷在电话里问我说。
我迟疑了一会,脸颊却不小心替我把电话挂断。
旋即下楼,到老地方——小慧家酒馆,站在路边等他。
出门匆忙,只涂了一个死亡芭比粉的口红。
是不是和时局也特别搭配的样子?
手里拎着妈妈昨天带给我的一大袋口罩。
我其实不喜欢妈妈来看我。
昨天一来,怪我把家里反锁了,说小门小户的锁什么门呢。
家里又没几个钱。
吃饭的时候,又怪我没有听她的安排进家族里的企业,非要做什么乐队,抗风险能力弱,遇到一个病毒就没收入了。
还是说的钱的事。
最好谁也别来烦我,我又不害怕孤独。
即使路边只有一块石子,我也能从它的花色纹理发觉出乐趣,对,很有乐趣。
接到三爷的电话,他说临时有个小事,一下子赶不过来,让我到酒馆里等他。
4.
坐在靠窗的老位子,我看着窗户上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过去我们常在这里约会,我和三爷。
在任何一个下午的任何一个“此时此刻”。
虽然我从没谈过恋爱,但男女相处的事我却很是熟悉。
我善于伪装,会根据男生的喜好来布置我自己。
之前和三爷一块看《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看到女主角坚持每天等老公入睡才卸妆,每天老公还没醒就化好妆,装作素颜的样子。
三爷一边笑,一边说:“至于吗?”
我心里暗想,傻瓜,我就是这样的啊。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都没变过。
我这样的善于伪装,也许是因为我很聪明?或许是我真的不够好吧。
我自己不够好,不够漂亮,或者说没有他们恭维的那么漂亮。
所以我需要每天都化厚重的妆,去见我喜欢的人,不敢素颜示人。
即便我化得那样好看,他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不是吗。
三爷说过我素颜就很好看,我会觉得他简直就是眼瞎了,要不就是在安慰我。
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呢。
怎么会有人爱上真实的、原原本本的普通的我呢。
所以,即便是现在这个时节,街上仅有三两行人,我戴上口罩,心里仍然害怕被人当成恐怖电影里的裂口女。
5.
“斯米马赛!佑香酱,我来晚了。”
三爷扯下安全帽,布朗熊口罩下是他惯常的笑容。
“没事啊,反正也不着急去干嘛。”我回道。
他搓着通红的双手,仍然像一只脑袋上写满了抱歉的苍蝇。
我问他说:“你去哪里了?”
他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
“去买这个呀!”
“我的天哪,你该不会去买口罩了吧,我正好拿了一袋子给你,我不出门,不需要。”我边说边拆他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头却是一大盒的抹茶味巧克力。
三爷看到我发呆,自己也跟着呆滞了。
其实相比于口罩、免洗香皂、消毒水液,我更喜欢巧克力。
6.
“听说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啊?”
我不喜欢两个人这么沉默尴尬,总得说点什么。
话说回来,自从三爷和那个圈里人戏称“天使”的女孩在一起后,我跟他的约会就只进行过三次。
我记得头一次,三爷和她刚在一起,我们三个一块去看场话剧,那女孩看着看着睡着了,我把三爷的爆米花全吃光了。
出剧场了,我们俩人还在不住地比划,她全程像参观外星人一样地看我们。
还有一次,三爷因为工作的原因,有那么一两天没陪她,惹她不高兴了,手机关机不回,三爷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开车到处去寻她。
后来实在找不到人,自己喝得个酩酊大醉,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我到现在都不敢告诉他,我是个本本族,驾照拿了五六年,这才是第一次开车上路。
最后一次约会,恰好是在我的生日,三爷说好了给我庆祝的。
后来闺蜜告诉我,那天是三爷和女朋友在一起三个月的纪念日,三爷却给忘了。
我把三爷送我的蛋糕托人送到她工作的地方,反正上面也没有写名字。
我打电话给三爷,三爷说女朋友很生气,蛋糕没有吃,我也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挂了电话,我哭了。
“分了啊,来,喝一杯。”
三爷轻描淡写道。
“好,下次交女朋友要告诉我,我来替你把把关。”
“放心吧,我还能找不到吗?”
“嗯……”
“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们对付对付?反正你这个丑样子已经被我看过了。”
“你去死吧。”
7.
我们还聊了一些。
天转眼就黑下去了,这个假期过得真快。
不知道再有什么时候,我可以像现在这样不用伪装,或许我从来都不想伪装,我好累。
想难过了,委屈了,就这样喝一杯,随便睡在哪里,一睡不醒最好。
8.
晚安,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