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断电后.其一

“柴油机拉过来！”“岩浆能源机和煤炭机呢？！”“都在矿场没来得及拉回来！”五十三号厂黑暗的大厅早已乱成一锅粥，失去视野的工人们相互在一起撞成满怀，手里的工具散落一地。

“啪！”夜影号的眼灯亮起，成为大厅里唯一的光源。“线路转为电池组供电，将副监视器调整为雾灯模式。”铎宸敲打着折叠键盘，同时发出语音指令。夜影号眼灯的灯光转变为光柱，照亮一片狼藉的厂房大厅。

“一号工组、二号工组全部到电井集合，其余的人，有多快走多快，回你们宿舍里去！”臻站在夜影号脚下，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却被淹没在人潮的吵闹声中，听见了吗！赶紧！”

“都听到厂长说的了吗？”铎宸通过机体外部的收音装置听见了臻的命令，便打开扬声器，“一组二组到电井集合，其余的人都回宿舍去！”

这是最后一轮积分赛结束的第三天。竞速赛的场地在塬面之上，只需要清空上届竞赛在赛道上留下的残骸就能开赛。比赛本来预定于后天举行，不料却发生了断电事故，这下只好推迟。

五个小时前。

“咔哒！”录影碟被放映机弹出，铎宸拿起光碟，收在盒内：“蓝色基调的涂装……很明显是决战序列型号机体，而非量产序列型号。”光碟内是先前夜影号与“蓝色幽灵”作战时，监视器拍摄下的作战记录。虽然在扬尘和模糊的光影中难以分辨出清晰的图像，但通过逐帧暂停还是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许信息。

“而且画面里有一道强光闪过，是光束兵器。”清澜沉吟。在那一秒内，强光填满夜影号的全部视野，飞行背包的滑翔翼就是在那时被削断了一角。

“之前好像说到，这家伙从建城第一年起就在这里了……”铎宸抚着下巴，“光束兵器的等离子体还没有耗尽么？能源供给也没有问题……”

“应该可以再尝试缩小范围。”清澜一拍脑门，“先前‘蓝色幽灵’和夜影号进行过接触式通讯吧？或许可以通过接触式通讯反向推算出一些信息！”

“对！”铎宸也猛然从桌边站起，面露喜色，“那好，现在就去……”

“嚓！”头顶的吊灯突然熄灭，好似在房间内打翻了油墨，随着隐隐约约的电路功率降低时的下沉声，房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咚！”黑暗中，铎宸撞到了桌角，倒吸一口冷气：“嘶——”

“咔哒！”清澜却似乎早有准备，抽出一支笔式电筒，让光芒重新溢满房间：“是跳闸了？”

“不知道……”铎宸推开休息室的门，外面的喧闹声立刻涌入房间内。工人和土兵们跑动时，靴根在铁质地板上踏出的沉闷响声不绝于耳，黑暗之中，不知道是哪个快速跑过的人甚至还撞到了铎宸的肩膀而不觉。

“不管是什么原因，按照章程，只要停电，都要到穹顶大厅集合。”清澜走了过来，举起电筒，“当心，黑暗中很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

穹顶大厅。

“四组到了吗？”臻在混乱中扯着嗓子大吼，“我说你们能不能排好队！五组派人去检查电井了没有？！”

“厂长！”清澜和铎宸高举着电筒，从人群中挤出，都是衣冠不整、大汗淋漓，铎宸接过清澜的电筒，上前一步，“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我已经安排了五组去检查电井，但还没……喂！这里！”臻突然跳起来，夸张地挥舞双臂，五组组长看见了臻，也奋力在涌动的人群中划出一条道路来，凑近臻，清澜和铎宸闻到他身上混杂皮革和机油气息的汗味。

“主缆线被切断了，主机组也遭到损坏，貌似都是钝器击打。”组长擦了擦安全帽下的汗，“得赶紧把备用机组拉出来，接到最需要电力的地方去。”

“被钝器击打？！”铎宸显出诧异之色，“怎么会？！”

“嗨……还不是‘蓝色同盟’的运作。”臻咂着嘴，皱起眉头摆了摆手，“往年最多也就是在厂房门口投几个燃烧瓶，谁能想到今年这么猖獗！”

“蓝色同盟？”还没等铎宸继续发问，清澜已经附耳过来：“我忘了和你提了……这是城里一个反机甲竞赛的恐怖组织，因为‘蓝色幽灵’也多次扰乱机甲竞赛，他们便把‘蓝色幽灵’作为图腾，自命为‘蓝色同盟’，进行反竞赛恐怖袭击。”

“这样啊……”铎宸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在刚进城时知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自己或许会考虑投入这个势力，通过把机甲之城搅个闹翻天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现在已经决定了通过参加机甲竞赛并取胜接近机甲之城的高层，“蓝色同盟”这个本来可以被当做队友利用的棋子反而成了阻碍。铎宸不禁叹了口气，放弃这样一块垫脚石，终归还是可惜。

现在。

“能够找到的应急发电机都在这里了。”清澜指了指面前的廖廖几台岩浆能源发电机，夜影号正单膝跪地，用开启雾灯模式的眼灯作为照明光源，辅助作业。

“就这些吗……”臻摇了摇头。机甲之城终年笼罩在浓厚的阴霾中——大抵都是来自各个兵工厂排放的污染废气——河谷中光照严重不足，塬面上气温又过低，几乎没有什么适合粮食作物生长的良田。各个兵工厂都在厂房附近被采掘殆尽的矿井中利用电力照明，进行农业活动。

如果农业区的照明不能及时恢复，农作物必然大面积死亡。且不说五十三号兵工厂会失去能以农粮产品作为货币的机甲之城的一切经济能力，工厂内的正常生活用粮供给都将成为问题。

“就算只有这些，也最好赶快先拉到种植区去。”清澜催促，“铎宸，夜影号的电池组还能支撑多久？”

“按照目前的活动量的话……”铎宸吃力地读着加装仪表盘上模糊的刻度，“在启动前电还没来得及充满，大概两小时吧。”

“确实不能算久……”臻随手拉过一个土兵，“去叫一组和二组的人加快点进度。”

“轰！”大厅尽头的装甲阀门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金属板中央凹陷下去一块。

“袭击？”铎宸的神经瞬间绷紧，夜影号左臂接驳的备用加农炮管和右手上拆卸光束步枪得来的枪机抬高，对准肋下的粒子接驳口。

“‘蓝色同盟’！他们也是有机甲的！”“轰！”臻的话音未落，又一声闷响打断他的话语，在场的人都浑身一震。

“哐！”装甲阀门的卡锁在重击下断裂，沉重的装甲板猛然向内弹开，狠狠撞到了穹顶大厅的石壁，撞下一大片碎岩，一台机甲正用几乎可以称得上阴蛰的监视器眼灯打量着内侧。在雾灯光柱的照射下，铎宸看见，机甲的涂装风格是蓝白相间，机体构造和旧世界的永恒号有些类似——永恒号虽说是决战型号序列机体，但本来在设计之初曾计划量产，所以现在在新世界会按照蓝图和数据被批量复制并不奇怪。

“咔！”“去死吧！”铎宸拨开操纵杆顶端的保护盖，按下顶端的填弹按钮，夜影号将加农炮管在枪机上接驳旋紧，而枪机又对准粒子接口插入进去。蓝色光束溅射而出，凌厉地击穿量产型永恒号的驾驶舱，引发巨大爆炸，火光冲天。夜影号脚下，清澜和臻等人都捂住耳朵来挡住震耳欲聋的爆炸，背过身以免眼睛被闪耀的光束灼伤。

“他们还会再来吗？”铎宸颤声问。“还会。”清澜沉重地点点头，“不过不止是我们厂会经受这种攻击，‘蓝色同盟’是反机甲竞赛的，所有参加了机甲竞赛，甚至是参加过机甲竞赛的兵工厂都会遭受毒手。”

与此同时，十九号兵工厂电井房。

“「极热风暴」！”潜移探出身来，双手射出道道流火，精确地击倒出现在拐角处的敌人——手里握着燧发长枪的土兵，右臂上清一色绑着蓝色布条。潜移猛然回头，大吼：“慕岩！还没好吗？！”

“阿唔唔唔……”慕岩嘴里正叼着手电筒，因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手在杂乱的电井配线装置内摸索着，凌乱的线缆好似一丛深不见底的荆棘，把慕岩的手牢牢缠绕在其中，慕岩尽力紧握着老虎钳和鳄鱼夹进行接线。

“‘蓝色同盟’是吗……这些家伙！”潜移啐了一口，剑眉倒竖，“只会混进来搞小动作的懦夫！”就在五个小时前，兵工厂内突然断电，断然是“蓝色同盟”的人偷偷潜入兵工厂内破坏了电井装置，随后，借着夜幕降临后黑暗的掩护，“蓝色同盟”成员攻入兵工厂，现在的格纳库、整备间都是一片狼藉——黑暗之中敌我不分、目标不清，一片混沌之中，只有燧发枪偶然的枪口闪光点亮极其有限的一处范围——或许是整备架的栅栏、冷却池的联桥、或者岩壁上的栈道——而光芒稍纵即逝，至于到底击中了谁更是不得而知。“咻——啪！”子弹打在岩壁上，还会擦出一串洒落的火星，照亮其下的一场或几场混战。

“这里有我就行了。”慕岩吐掉手电筒，抽手而出，在衣服上抹了抹，推推汗雾涔涔的同时也擦了一把额前的汗珠，“你去黑曜石号上待机，这些疯子甚至是有可能对机甲下手的！”

“可是……”“快去！只有这一处线要接了，做完我会去休息室避难的！”慕岩又叼住手电筒，抄起钳子和备用铜线一头扎进那荆棘丛中奋力搏斗，潜移见状，也只好顺着走廊离开配电室，绕过地上不省人事的‘蓝色同盟’土兵，出门向左拐向格纳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