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梵唱(长篇连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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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不会的!他是英雄!英雄面前无死神!

      两年前的那场大火,是铁锁和白鸽爱情的起点。

      那天傍晚,警报骤响。铁锁和战友们带上装备乘车赶往火灾现场。这是一个工厂集体宿舍改造的住宅楼,中间是走道,两侧是房间。起火的房间在四层,由于走道上摆放着许多杂物,甚至还有几十年前大街上乘凉的老竹床等物件,所以火势快速蔓延。火苗裹挟着浓烟从窗户飘出,高空中不时有炸碎的窗户玻璃坠落,单元出口处不时跑出惊叫的居民,而楼房里呼喊救命的哭泣声凄惨尖厉……

      抵达现场后,铁锁很快下令:一组水枪掩护,二组随我上去救人!边说边背上呼吸器,冲进单元门。一个,两个,三个……

      铁锁凭借着熟练的火场救援经验,冲进火海,或抱或背或抱地救出十多个小孩和老人。就在他背着一位老大爷冲出单元时,楼上传来一阵恐怖的巨响,铁锁知道,这是煤气罐爆炸的响声,而就在这时,一位从外面赶回的老年妇女抓住铁锁说:

      “我的女儿还在楼上,她发烧几天了,肯定还没出来,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铁锁问清楚房号,拖着已经像灌了铅的双腿又冲进去。找到房间,门关着,铁锁撞开房门,就在撞开房门时,铁锁背上的呼吸器响起尖锐刺耳的报警声,这是警告铁锁,氧气剩余使用时间只剩五分钟。但铁锁没有丝毫犹豫,义无反顾地冲进浓烟弥漫的房间,在他眼里或者在他心里,救人,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与价值!

      然而,他查找了所有的房间、厨房和厕所,都没发现人。就在他准备撤退时,走道顶头的房门前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铁锁冲过去,看见一位已经昏迷的女孩浑身透湿地蜷缩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位老太太。铁锁熟练检查后,发现老太太已经没有鼻息,颈部和胸部也没有了跳动……

      铁锁将呼吸器的氧气罩套在姑娘嘴上,背起姑娘就疯了似地往楼下冲。呼吸器的报警声还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报警,而浓烟中,铁锁的脚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难,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哪怕倒下,也要倒在单元门口,能够让战友们将这女孩接走!

      终于,他似乎用尽生命的最后一口气冲到门口,在隐约看见战友们奔跑过来的时候,倒下了!

      铁锁最后救出的女孩就是白鸽。

      白鸽醒来,已是黎明时分。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床头的母亲,便问:“奶奶呢?”         

      母亲红着眼圈说:“奶奶……走了”。

      “奶奶……走了?”

      白鸽呆滞了。她想起来,大火燃起时,隔壁奶奶猛烈地敲击她的房门,大声喊:“鸽子,失火啦,鸽子,失火啦,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白鸽是在昏沉中听见奶奶的呼喊声便爬起来打开房门,奶奶说:

      “你快跑,我回去拿钱,有二万多块钱呢,是我攒着你结婚用的”!

      奶奶说完就跑往自己房间跑。白鸽追到房间里,看见奶奶还在摸摸索索地翻抽屉,便拉着奶奶往外跑,可奶奶却推开白鸽,一边翻找一边让白鸽先跑。而这时,房间里已是滚滚浓烟。等白鸽拖着挣扎着的奶奶走道门口时,白鸽已经呼吸困难,全身无力,跌倒在地……

      奶奶,是邻居。

      白鸽满月时她刚刚退休。母亲因为花店生意忙,便将白鸽交给奶奶照应,然后,上幼儿园,上小学,都是奶奶接送。小时候,白鸽多病,儿童医院门口卖玩具的卖牛奶的卖盐茶鸡蛋的都认识奶奶。白鸽记得,每次到医院,门口那些做小生意的就会说:

      “孙女又病啦?”可以说,白鸽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像亲孙女一样的疼她。

      而今,奶奶突然没了。白鸽呆呆地望着窗外天空的浮云,眼泪唰唰地往下流。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那团白云竟是奶奶的脸,她越看越像,瘦削的脸庞,慈祥的眼睛和微笑着的瘪瘪的嘴,还有总是感觉没有打理好的蓬松的头发……

      “奶奶!奶奶!”突然,白鸽对着天空喊着,翻身下床就朝窗户走去,幸好被母亲一把拉住,说:

      “鸽子,冷静,奶奶,走了!”

    白鸽冷静下来,躺在床上,依然呆呆地遥望苍穹里那团白云。而白云则慢慢地散了,变成一朵朵小白花。白鸽想,如果奶奶不是因为过来呼喊她,也许,奶奶有时间逃走,或者被消防员救走……想到这儿,她感到身体寒冷,冷的哆嗦。她让母亲关了病房的空调,可仍然是全身发抖地对母亲说:

      “是我害了奶奶,如果奶奶不叫我,她就不会死的!”说完,终于忍不住地嚎啕痛哭,将她内心的自责,愧疚乃至恐惧表现得一览无余。

      母亲看见白鸽陷于奶奶离去的事件中不能自拔,便打岔道:“鸽子,你还记得是谁救你的吗?”

      白鸽被母亲的问话惊醒。是啊,她隐约记起,是一位消防员将一个面罩戴在她的脸上然后背着她往楼下跑的……于是,她说:

      “是个消防员救我的。那消防员呢?他还好吗?”

      母亲说:“在隔壁病房,还不知醒了没有。”

      白鸽起身。

      母亲拦住她说:“你刚醒,明天再去吧。”

      白鸽没理睬母亲,下床。母亲赶忙扶着她来到隔壁病房。

      照护铁锁的邢建军看见白鸽,拖过一把椅子让白鸽坐下。

      白鸽认真地看着病床上的这张脸,黝黑的国字脸,一双剑一般的浓眉,虽然眼睛还闭着,但掩饰不了眉宇间那股腾腾英气,挺直的鼻梁旁两道深深地沟纹,给人以勇敢刚毅的感觉,而紧抿的嘴唇则显得格外沉着与自信,只是因为最后是扑倒在地,所以额头在水泥地面上蹭出一片血疤和淤肿。这时,邢建军问:

      “你是昨天被我们小队长最后背出来的吧?”

      “是。他现在怎么样啊?”

      “生命是没问题的,只是吸入浓烟太多,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邢建军回答。

    “不会的!他是英雄!英雄面前无死神!”

    白鸽说完,对母亲说:“妈,到花店帮我拿一簇玫瑰来,我要送他玫瑰,我要守着他醒过来!”白鸽看见母亲还在犹豫,便推着母亲说:“快去呀!是他救了我的命!”

      母亲见白鸽焦急的心情,便向门外走去。

      一个时辰后,白鸽母亲抱着一簇红黄相间的玫瑰进了铁锁的病房,还给白鸽和照护铁锁的战友带来外卖的餐盒。

      其实,病房里已经摆满了鲜花,都是被救的街坊们送来的。白鸽将玫瑰放在铁锁病床旁的柜子上,然后对母亲说:“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母亲说:“好吧,街道安排我们暂时住在旁边的维纳斯酒店,但屋里东西都被消防水打湿了,乱糟糟的,我回去整理一下。”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你赶快吃饭,吃了饭就回病房休息啊!”

      白鸽点头。

      母亲走后,白鸽让邢建军吃饭,可她自己却没有一点饿意,只是呆呆地看着铁锁。等邢建军吃完,白鸽说:

      “你们救火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邢建军表示这样不太好,可白鸽说:“他救了我的命,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不对吗?”

      “对对对,这就是军民鱼水情啊!”邢建军边走边说:“要是我们铁队醒来,你一定要说是你赶我走的啊!”

      听了这话,白鸽说:“好的,我会这样说的。哎,对了,你刚才叫他什么?”

      “铁队。他大名叫田铁锁,是我们小队长,我们就叫他铁队。”

      田铁锁……还有这样土气的名字?白鸽思忖着,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沉睡的刚毅军人。她抽出一朵红玫瑰放在铁锁下颌的被单上,然后说:

      “田铁锁,你醒过来好吗?要不,我唱歌给你听好吗?”说完,她唱起不久前刚学的《一个士兵的爱情》:

      听说有人想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这样的浪漫对我来说太昂贵;

      听说有人想带你走 遍千山万水,

      我只能邀请你来看看火热的连队。

      那些山盟海誓的话我不会,

      我只能告诉当兵的人爱得最实惠;

      如果你走不动了我会紧紧把你背,

      即使你头发白了

      我还认为你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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