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岳儒
今天，澹葳的朋友圈被一张照片刷屏了。
照片里，外公外婆的笑容温暖且含蓄。仿佛今天并不是他们结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而是如同昨天或者明天一样的普通日子。积淀在岁月里的温和，足以抚平所有的波澜，特殊或者不特殊，都免不了柴米油盐。
澹葳是在下午课间的时候看到这张照片的。初看是感动，再看是感慨，最后就变成了感叹：转发照片的人怎么都不认识，这些有的没的的亲戚，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等到晚上的时候，澹葳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个不停。澹葳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一看，是外公的视频通话。暑假里，澹葳用了好长时间教会了外公怎么用微信发语音和视频。因为外公说，学会了这个，以后给在外地上学的孙子打电话，就不会被收长途费了。
上了岁数的人，好像都对免费的事物抱有年轻人难以理解的热情。不过既然外公开了口，澹葳也乐得去教。在外地上了几年大学，澹葳终归有了更多的思量。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机遇，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局限。逢年过节记得打电话就好，人回不回家，这事两说。
可澹葳千算万算，算不到没有教会外公用微信拍照。于是点开视频页面之后，外公把从照相馆里取来的照片平放在脸上，然后把手机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澹葳你看，这照片拍得怎么样？照片里的衣服我挑了好久，可你外婆还是嫌弃这衣服款式不好看呢。”
七十多岁的人了，把那么大一个相框放在脸上，看得人心惊肉跳。澹葳只能说：“外公你赶紧把照片从脸上拿下来吧，照片我看到了。手机别举那么高，砸到头怎么办。”
至于这衣服选得如何，澹葳不敢多做评价。任何有倾向性的表述，等会到了外婆那边，估计还得反着说一遍。嫌弃就嫌弃了呗，反正打从澹葳记事起，几十年都是这么嫌弃过来的。买个菜也嫌弃，扫个地也嫌弃，晒个衣服也嫌弃，两个傲娇的老小孩拌两句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半小时之后，外公终于挂了视频。澹葳又从朋友圈里把照片翻了出来，直接转发给了他隔壁学院的死党。高中同班，大学同校，关系熟到他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澹葳都大致能猜得出来。
上个月这家伙刚刚分手，却被一家不错的公司录用了。还没拿毕业证，纸面上的年薪就已然过了二十万。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澹葳也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恭喜，于是就约了个饭店敲了他一桌子菜。两个大老爷们是举杯相庆还是抱头痛哭，澹葳客随主便。
工作上的事被死党两三句话带过，这顿饭的主题最终还是回到死党的前女友身上。这是死党大学里的第二个女朋友，处的时间蛮长，甚至还在寒假的时候带回家见过父母。当时死党带着女朋友和澹葳坐了同一辆长途大巴，一路上澹葳硬是一口零食都吃不下，狗粮塞得饱饱的。
酒过三巡，死党突然问：“澹葳，你大学里真的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澹葳大学里的每段恋情，女生的学校年级专业乃至于寝室号，死党都一清二楚。而澹葳每次一分手，就会在游戏里换一个新的区，然后用前女友的所学专业作为游戏ID，以此来纪念死去的爱情。这个习惯被死党从高中一直嘲笑到大四，平时打游戏借号借的爽快，现在却来怀疑这些爱情墓志铭的真实性？
澹葳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没有。”
死党是什么意思，澹葳明白。对方一段历时数年的感情宣告终结，的确是自己那些长则半年，短则两三月的速食爱情比不了的。死党不止一次地提醒过澹葳，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太自我了，这样爱情是维持不下去的。
但澹葳总是会反驳，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把自己并不确定的人生和另外一个人的未来捆绑在一起，算不算是一种不负责任？各忙各的，也是一种相处方式。
澹葳不是不愿意妥协，他只是不敢。他很怕自己付出真心之后，沦落到和眼前的男人一样的下场，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为了过往数年的回忆，在这里借酒浇愁，生活却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毕业设计还是要交，毕业论文还是要写，房价还是越来越高，车位还是越来越少。
爱情是种奢侈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之前，澹葳宁愿选择若即若离。
外公外婆的照片发过去之后，等到很晚死党才回复。一张开怀大笑的表情，下面一行文字：同样的祝愿，也送给你。
金婚吗？难度有点大啊，不过澹葳还是有信心的。
先忙事业就好，然后，等一份爱情来临。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