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有严重的精神病,我父亲现在在我心中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我曾经发誓不想联系他,他的号码在我这里是在黑名单列表里的。但是当他没钱的时候,我的手机就会有屏蔽的号码显示。他基本不关心我,曾经有一年过年我给他打电话说我回来了,他却说,你回来干嘛。那个时候我奶奶还没过世,我回来其实主要是想看望我奶奶,因为我从8个月开始就是我奶奶养大的。
饿饭
哪一年我应该是大二,放了暑假,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夏城打工,为了挣够下一年的生活费。
在北方上学,有一个江南的老乡,是一个女生,她好像有很多舍友之间的小情绪。坐在北城开往夏城的火车上,她不断给我讲述她在大学宿舍的糟心故事。
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长长的头发披在双肩,单眼皮,但是也会见她贴着双眼皮贴,毕竟女生都是爱美的。在当时的工科班里,大家都说她还挺漂亮的,当然也算不上惊艳。
“我的室友老是把镜子对着我睡觉的地方…”她亲切的对我说,当然也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情绪。作为她的老乡,我们俩都从一个地方跑到相隔1000多公里的地方上学,同时出于男生对女生的那种爱怜,我很心疼他。
“她们也太不像话了。”我的话让她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而且她好像跟自己的男朋友分手不久,所以好像找到了更多心灵的温暖。
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看电视剧,吃零食,到了夏城,我们就要分开了,因为她要回家,我要去工厂赚钱。似乎火车上还不够表达我对她遭遇的同情和心疼,我说我送你回家吧,后来想想还是决定算了,因为我口袋中几乎没钱了。她在和我分手之后,也表达了对我的想念,好像是我暖心的举动打动了她。
和她分手之后,我就要出发去夏城的一个方便面厂打工了,摸了摸口袋,一分钱也没有了,看了看手机,也没电了。怎么办,我很绝望,因为火车站到工厂还相隔着很远的距离。我决定问问路人,看看她们知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工厂。好在他们都知道,热情的告诉我坐几路公交,在哪里上车等等。我听了,就去找公交站,背着一个大书包,饿着肚子,不过现在想起来当时好像并不特别感觉到饥饿,似乎是有一种热血推动着我。没有钱,我只能央求公交车师傅“叔叔,行行好,能不能带我一下,我没钱了。”我背着大书包,一副可怜的样子,我生着一张娃娃脸,大家都说我还像一个初中生。可能师傅看我狼狈或者看我还是个小孩子,向我挥了一下手,我就在车上坐下了。辗转几次公交,我终于到了那个方便面厂,我找了一家可以打电话的小卖铺,借了电话打给我外婆,想找她借点钱。
外婆是家住在河边上,家里种着10多亩的柑橘,一年收入10多万,我初中以前的寒暑假基本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但是我并不喜欢去她家,她60岁上下,面对我的时候基本没有笑容,总是阴沉着脸。在我心里,我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病,我的生活如此的难堪,而外婆家里过的还很殷实,我觉得她应该给予我很多帮助才对。
“嘎嘎,您在干嘛啊”接通了电话,我心里有点紧张。
“刚去干活回来,怎么啦”外婆说,外婆说话总是那么正经,不过似乎只是跟我这样,和她另外几个孙子说话总是那么温柔。
“嘎嘎,我没钱了,能不能给我借几百块钱用一下,就几百块。”我心里很忐忑,以前我也找她借过钱,她总是说没有钱,但是我感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肚子饿的难受了,我需要充饥。
“这段时间我也没钱了。”她的话很简洁,似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她总是告诉我这段时间家里没钱,但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却是她家一年收入10多万。以至于后来我知道她出钱给我舅舅买了车子和房子。然后她挂了电话,我不甘心,以至于我再次按下了她的号码,但是号码接通了却没有人接,我心里窝着一股火,我很伤心,也很愤怒,夹杂着很多的饥饿感,我一次次用力的按下了她的电话号码,依旧是没人接。我知道,她是故意不接听我的电话。我客气的和老板说了一声谢谢,弯着腰,张大着嘴巴凑成一个大大的微笑,以表示我对她由衷的感谢。离开了商店,我底下了头,心想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母亲有精神病,父亲也不管我,给我认为有能力帮助我的外婆打电话,也是这么冰冷的回答。当时我没有过多的情绪,也可能是那个时候我的情绪还不够成熟,没有特别多的伤感,我去找了以前就认识的那个科长,给我办理了入职手续。收拾好床铺之后,我下楼看见他们食堂正在吃饭,我也想吃,因为我都饿了一整天了。但是,我没有一分钱,买不起那个4块左右的饭。没办法,我只能饿着。我在食堂溜达了一圈,看着大家碗里热腾腾的饭菜,肚子也是鼓鼓的响。他们吃着可口的饭菜,相互之间聊着天,颇有温情,而我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我的目光四处扫射,我看见了在食堂的角落有一锅汤,是紫菜鸡蛋汤。用那种大铁锅装着,里面放着一把大铁勺子,还腾腾的冒着热气。我知道这是免费的汤。我迅速的拿了一个小铁碗,至于为什么迅速,是怕别人发现我是只喝汤没有打饭的,我怕伤害到我那点自尊心。我连着喝了三碗,肚子总算被撑起来了。我回到了宿舍,躺在了床上,似乎睡着可以帮我忘记眼前的饥饿。
工厂里上白班,是可以提供中餐和晚餐的,这样我就暂时解决了饿饭的问题。但是半个月后就开始换着上夜班了。工厂只提供一顿夜宵,一天只吃一顿饭也是不行的。所以我只能再次借钱。
我的朋友是很少的,因为我高中毕业后就去餐馆打工了,有许多以前的朋友也不怎么联系了。我翻遍了通讯录,终于找到一个朋友,她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都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平时偶尔也会联系一下。他叫王龙,胖胖的脸蛋,憨厚的笑容是我对他的印象。终于,王龙肯借给我100块,就这100块钱,我过完了整个暑假。
过了一段时间,我想再找我外婆借钱,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我还是想试试。不出我所料,她依然不接电话,我不服气,我给舅妈,打电话,因为她们都是在一块的。电话接通了,就一句,我们是不是欠你的,就挂断了电话,我知道又没戏了。100块毕竟用不了多久,慢慢的就所剩无几了,眼看着我又要饿饭了,我灵机一动,把本来用来冲饭卡的20块饭卡的押金退了,我去街边吃,3块钱一份的小碗菜。我尽量压缩自己的饭食,能少吃一顿就少吃一顿。
在工厂的生活是很枯燥,而且很累的,尤其是上夜班的时候。当我一个人迈着孤独的步伐,从黑夜中走向上班的地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那个时候,也是是情绪不够成熟,也许是只有一个读书的信念,我反而并不焦虑。夜班的时候,要一直看着机器,因为稍不注意,机器就会跑偏,方便面的酱就会漏的到处都是。这个时候,你就要把机器停下来,把管子拆卸下来,好好清洗。我长的又矮又瘦,要取那个管子很不简单,每次拆卸的时候,都要废很大的力气。而当我把管子清洗好了,又要重新安装调试。调试机器,我是最不愿意的。如果说没有调试机器的这个难题,就算机器经常出问题我也不会一点在意的。但是,调试机器很困难,对于我们这种刚去的新员工,同时智商还没完全成熟的人来说更难。我经常是调试了一会,不是压力小了,酱包会破,就是包装有皱纹。看着一大堆的废弃酱包,我心里面很着急。很怕被组长看见批评我,也怕被隔壁的看见,说我没用,往往,我一个人涨红了脸。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会请隔壁的师傅来帮我调试。他们的手总是巧的,随手这么一调,轻松自在,从容不迫,和我的手忙脚乱,满脸通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海鸥
马部长打电话告诉我,由于公司迅速发展,你直接升级为副主任,以后多和我沟通,考虑事情站在一定高度云云。
“谢谢马部长。”我挂断了电话,心中激动同时也忧愁。我刚刚入职三天左右,就这么突然,我面试的只是一个基层岗位,而结果告诉我的岗位是主管。而今天,还只通过几次电话的领导又告诉我你,由于公司快速发展,和你的学历经验等,你升副主任的材料已经上报了。确实开心,像我这么一个曾经饿饭,喊天天不应的苦命孩子来说,这是莫大的荣幸。 似乎已经开始相信,算命先生说的你大富大贵的话。下楼时,遇到一家彩票店,想起以前大家经常说的那句,你是不是该去买彩票了。此时此刻,确实,我信了,我应该去买彩票。
“老板,来50块钱的,要10块一张的。”我其实并不喜欢买彩票,因为家庭从小清贫,没有赌的习惯。偶尔跟着朋友也买几张,但是也就只敢买10块,20块的,买的次数也并不多。今天,我相信自己应该是要交运了,买了50块的,还买了10块一张的,似乎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我要中大奖。因为人们都说,真正中奖的都是无意中去买的彩票,我想我正好符合这种情况。
端坐在凳子上,拿起刮子,好有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刮开一张,没有,另一张,也没有。唉,竟然一张也没有。就连平时买5块钱一张的也能中奖的。
“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了”我付了钱。
我还是感觉头疼,这是焦虑症的后遗症。说起焦虑症,抑郁症,在今天似乎已经很平常了,有很多人都得了这个病,但是大家由于面子等,都懒得提起。我想我的焦虑症快点好起来,好让我能好好把握这个眼前的机会,但是,好像凡事记不得,又似乎,当你心中坚信一件事的时候,它发生的概率也就越大。想到这里,证明我想的太多,太瞻前顾后,这也可能是我焦虑的原因。
下午有个考试,时间是4.0,而现在刚刚12.0左右,我想,时间还早,可以去放松一下。为什么这么好的工作不去呢?如果没有焦虑症。那当副主任也是很好的名利,但是。我开着车,去了湖边公园,那里很暖和,海鸥在湖边的青草地上,在水中随着细微的波浪摇晃。点了一份洋芋,一边走,一边观察海鸥。有的大人,也有的孩子,拿着面包喂养海鸥。也是感慨现在的生活真的好多了,在以前7.8十年代,哪有面包来喂海鸥,得到一碗米,都得悄悄自己家人煮了吃,还怕被人发现,自己吃不了所有的了,因为得来不容易。
这是红嘴海鸥,嘴是红色的,身子是白色的,而翅膀带一点浅灰色。有的海鸥停在湖岸的台子上,它们要起动的时候,往往快速扇动几下翅膀,等飞了一阵,又停止扇动翅膀,而是舒展开来,平平的滑翔,等快接近水面的时候,它们又扇动几下翅膀,然后停在水面上,收起翅膀。人们和海鸥相处的很友好,有年轻的闺蜜,谈恋爱的年轻男女,恩爱夫妻,还有花甲之年的白头爷爷奶奶,都喜欢喂海鸥,并希望海鸥吃面包的瞬间能让自己的同伴帮忙记录下来。一个白头发老奶奶,穿着大红色衣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看的出来,她心态的阳光,脸上的皮肤也还比较紧致一点。她右手举着面包,眼睛注视着同伴手里的镜头。海鸥从斜上方飞过来,快接近面包的时候,它又更加快速扇动翅膀,好停下一刻,叼走老人手里的面包 。
“呀呀呀!”老人高兴而且激动的叫着。
我也笑了,我想这人世间的快乐不就是如此嘛,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年龄,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但是此刻,你面对这些细小的小美好,你也开心的笑了,这就够了。突然感觉,头也没之前难受了。
奶奶
奶奶是个苦命的人,但是她从未忘记善良。
我是生下来八个月就被奶奶带着养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很少有父亲,母亲。到奶奶过世我也没来的及问,为什么要把我带上来养,因为我父母住的地方到我奶奶住的不远10分钟可以到的一段坡,我猜想应该是是我父母养不好我。
记得小学的时候,爸爸经常把破旧的衣服送上来一大堆,让我奶奶帮忙缝补,好像那个时候,我知道,这个人好像是我爸爸。奶奶经常在白天的时候,坐在门前,穿针引线。奶奶的眼睛不太好了,有很多时候,都要让我帮忙穿线。也有的时候,爸爸会把牛牵着上来,让我奶奶帮忙放牛,于是我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放牛了,经常一个人,在荒山,在坟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会自己悄悄的念咒语。有时候,牛会发狂,疯狂的跑,你追不上,或者它跑了你根本找不到它在哪里,害的你为他着急。有时候,爸爸会上来说,妈,帮我做饭,妈,帮我去插秧。
奶奶从来不推辞,奶奶担心这个儿子做不好。等到她快走不动的时候,都还拄着拐杖,去看看这个儿子的庄稼收割了没有,她的心里时常挂念着这个小儿子,因为他不时常叮嘱一样,就会像阿斗一样扶不起来。
但是奶奶有两个儿子,大伯,可想而知,经常心理不平衡,当奶奶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就会凶奶奶一大堆。奶奶也尽量做的好了,当他们需要出去干活的时候,奶奶也是帮着他们带孙子。
奶奶80多岁了,很难煮熟饭了,而且还要担水喝。“啊才,帮我把水接到家里嘛,我这老了,吃水困难。”奶奶满脸的老人斑,头发花白,皱着眉,腿瘦的像竹竿一样,走起路来像刚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样。
“我们哪有时间。”大伯的声音很粗,说完就走开了,头也不回。没有办法,我每次回家都会帮我奶奶用水桶把水缸填满。后来我工作了,花了几百块钱,请人帮忙把水管安装到房里。
“兴啊,我老啦,88岁啦,我一个人煮不熟饭吃了,我跟你们一块住。”奶奶像个可怜的孩子,无助的和爸爸说到。
“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爸爸这个时候的声音和大伯很像,都很凶。我很生气,我说爸爸你还是人吗,奶奶从小把我养大,还帮你这么多,这个房子也有她的份,你为什么不让她住。
“奶奶,你就在这住,他不让你住,我以后也不管他。”我拉着奶奶的手。但是,当我出门工作之后,我听说奶奶又去一个人住了。我很伤心,我心想我怎么有这样的爹,我也想过把奶奶接过来,和我一块,但是我又在外地,又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我也只能一次次往村里打电话,请求解决这个问题。面对,我爸爸这样的脾气,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我都说出了,我要上告我爸爸,他不赡养老人,但是村委书记又劝说我说算了,他毕竟是你父亲。
第二年夏天,下大雨,奶奶的房子年久失修,漏雨,完全住不成,床都是湿的,可以想象,一个不曾做过任何亏欠良心事的奶奶,面对这样的儿子,这样的环境,她是多么难过。奶奶握着双手锤着床,摇着头,满是痛苦。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去了村委会。奶奶身上几乎都是湿的,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猫,平时看上去还过得去,这样就显得清瘦无比,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眼中噙满泪水。书记扶着奶奶坐下,奶奶几乎带着哭腔把事情讲完。村支书大为动容,召集了全村的干部,总算,上门把这件事协调清楚了,奶奶有了住处,大伯和爸爸一人一个月。
那年10月份,我回家看望奶奶,奶奶正好在大伯那里,我每天都会跑过去陪着奶奶说话。带着女朋友给奶奶买的一套衣服,我说奶奶你赶紧换上,奶奶咧嘴笑着说“现在就换吗?”我说“哎呀,奶奶,你换嘛”。这些年奔波的我,在奶奶面前依然像个孩子。奶奶换好了衣服,我看着挺不错,感慨女朋友真会买衣服,都没见过我奶奶,买的这么合身,这么好看。我说,奶奶,你站着,我给你拍个照,笑一个嘛,奶奶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开心。第二天,我上来稍微晚了一点,我到的时候正看见奶奶,拄着拐棍在张望。我叫了一声奶奶,奶奶没听到,又叫了一声,奶奶还没听到,直到我大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拍了拍她,她才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看着奶奶,夕阳照射在她的身上,她的腰吃力的支撑着,像是压弯的稻穗,我哭了,奶奶老了,我想奶奶多活几年。奶奶的耳朵不好,经常说话她听不见。虽然她是个女人,而且年龄这么大了,她可很爱看书。她经常在门跟前,凑着亮光,读书。我从小到大的念的书,都被她看过一遍了。奶奶经常问我,这个字怎么念。
“这个字怎么读?”奶奶问我,她手指着“置”字问我。
“zhi”我说。
“zi啊”她张着嘴,似乎在征得我的肯定。
“放置的置啊”我加大了音量,对着她的耳朵说。
“哦哦,我知道了,写字的字。”她回头看着书本,似乎听懂了。
“不是啊,就是你把这个东西放置到那里的置,放置。”我以和刚才一样大的音量,对着她的耳朵说道。
“哦哦。”她点点头。
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奶奶到底弄懂了没有,不过这个并不影响她看书。当我有时候烦恼气馁的时候,她就会说,你看,你们书上说了,要坚强,困难打不倒你的,要开心起来。我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最深刻的一句就是她教我为人处世的一句话,喊人不折本,只要舌头打个滚。
到生命最后一刻,奶奶牵挂的还是我,和我视频后,奶奶就走了。等我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住进了大红房子里,围着好多彩色的花朵。
打架
在我们10岁左右的样子,周村还是种水稻的,每到春天,梯田里面就装满了水,准备插秧了。
那天下午,我和发小,王平正在他家看电视。小时候,家里很穷,我总喜欢到邻居家去看电视。有时候,吃完饭就跑去邻居家,飞奔在路上的时候,我还得意的想,肯定在放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天下第一,江湖片子,看的很着迷。
突然听到外面有大声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起初并不在意,继续沉迷在电视镜头里。过了一阵子,外面的争吵声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更加激烈。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下,突然感觉心慌,空落落的,好像是我爸爸。我连忙飞奔出去,也顾不得电视里面的剧情了。跑的越来越快,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湿滑,再加上从梯田里面浸润出来的水,导致我摔了个狗吃屎。衣服,裤子,脸上都粘满了稀泥巴。我双手按地,脚掌助力,又快速爬起来。等快到的时候,我发现,那确实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和王兴争吵。我大声喊叫着爸爸,似乎这样可以为他助威,也似乎这样可以抒发我心中惶恐的情绪。我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我没注意,那根本不是什么棍子,只是一个油菜杆子,还没走两步,油菜杆子早已经断了。
我到了跟前,看见他们脸上彼此凶狠的目光,吓得哇哇大哭,我已经忘了为爸爸递上我准备的武器了,只知道哭。王兴是一个30多岁的年轻力壮的伙子,他们家的田在我们家上面,紧挨着,他,和他的父母都在水田里面站着。而我父亲就只有我那傻傻呆呆的母亲站在那里,母亲呆呆地站着,似乎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偶尔也还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
王兴指着自己家的田埂说“周兴,我给你说,你把你的油菜花杆子堆在我这个田埂上,我这里要栽菜。”
爸爸也不依不饶“谁说这是你家,这里明明就是一条大路。”
“谁说这是大路,在我田埂上就是我家的。”
“我们来地里都从这里,怎么成你家了。”
“我说是就是,你给我搬走。”
“不搬,你还是天王老子啊。”
“你搬不搬。”
说着,两人拖着粘满泥巴的双腿冲着对方走去,爸爸拿着手中赶牛的木条向王兴抽去,抽在王兴的小腿上,王兴也是不依不饶,双手紧紧捏着我爸爸的双肩。爸爸虽然要显得胖一点,但是力气还比不上王兴。扭来扭去,两个人互不撒手。双脚从水田里拔起来,又重重的插进去,溅起来好多水花。一会功夫,两人抱着就倒在了田埂上,我看着这样,感觉爸爸吃了亏,哭的声音更大了。
对方的观战队伍也不示弱,王兴的爸爸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一根木条,从侧面抽打着我爸爸。我很着急,我也想帮忙,但是我张望着四周,并不能找到一个工具,所以我只能更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大喊“别打了,别打了。”爸爸和王兴,一会王兴在上面,一会爸爸又翻上来,两个人的身上已经糊满了稀泥巴。他们一边打,一边大声说着,你到底搬不搬,我就是不搬,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搬。
我的声音快哑了,周围邻居听着赶了过来,连忙把两人拉开,起初上来了两个人根本拉不开他们,只好又来了两个,才给他们拉开,“我们还以为是你在打孩子!”邻居说。
爸爸和王兴被拉开时,谁也不服气,都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经过邻居的一番劝说,他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田里,我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后来到底搬了没有,到底谁对谁错,我也无从知道,只是后来和发小王平玩耍的过程中,王平说,你爸爸脾气太倔了。
父亲是个倔脾气,也为了自己的倔脾气和这个家吃了不少亏。这个时候,父亲还比较能吃苦,在奶奶的帮衬下,日子也还勉强过的下去。我曾无数次劝说爸爸,在不忙的时候打一点零工,改善一下条件,我不想再当全村最穷的人。但是,我知道,想改变别人都只会是徒劳。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懂这个道理,一次次的我苦口婆心的跟他说,结果也不能如我所愿。每天说完也只能生气地,跺着脚从爸爸家离开,到我奶奶家。
母亲
母亲留着短发,头发总是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夏天穿着厚厚的棉衣,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
这就是我对母亲的印象,听人说,母亲以前在县一中读书,后来由于得病,无奈退学。外婆曾经给我讲,你妈留了很多次学,就是非要上大学,当时要是去念个中专,现在也是端着国家饭碗了,真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妈上学的时候,会游泳,打篮球,长的还挺漂亮,听听这些我也还挺开心,心中觉得我妈并不是一无是处,也还有点厉害的嘛。
高一那个暑假,我刚刚做完鼻炎手术在家休息。一天下午,爸爸跑上来对我说,你妈又跑了。我着了急,心想母亲跑一般都是往娘家跑。我就顾不得天已经下午了,换上鞋子就出门就寻母。
外婆家住在距我家几个山头的地方,过去没有宽敞的大道,需要穿过比人还深的丛林小道。有的路甚至已经被路边长出来的灌木遮住了,要走过去需要用手把这些灌木拨开。当然也有灌木是带着许多刺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到。有的路段是是很陡峭的,往下看时,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心中都会打个冷颤。我顾不了这么多,心中鼓着一股劲,脚上像是安上了弹簧,风一般的往下冲,遇到有灌木遮住的路段,我也是是直接用身体冲开它。这个时候虽然还出着太阳,但是山与山中间已经阴下来了,再加上高大的树木,让人有点害怕。奔跑了一段,已经到了山谷,我满头大汗,再听听山谷的水流,看看偌大的山谷就我一个人,时不时会有各种响动,不免定住脚,镇定一下。似乎危险正从某个角落冲出来,或者是鬼,或者是某种奇怪的动物。人在这个时候就会把现实与之前听过的某个故事联系起来,仿佛自己是一个正在面临危险的探险者。停留片刻,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之后又继续向前飞奔,仿佛后面有什么追着似的。
跑了半个多小时,我看见了母亲,她站在距外婆家不远的公路上,呆呆的。天气很热,但是她还穿着厚厚的外套,衣服上粘着一些脏污,时不时她用手摸一下地,似乎要拾起来什么东西,但是手里什么也没有,时不时又摸一下脸。她看见我过来了,但是她只是用目光斜视着我,没有任何实际的动作。我看着母亲,心中的委屈喷涌而出,化成眼泪和哭声,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心中想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都找了母亲半天,她看到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有哭声能宣泄我此时心中的痛苦了。
“妈,你不要乱跑了!”我弯着腰,扶着膝盖,拉着母亲,一边走一边哭,但是母亲都不动弹,还要我用手拽着她走。“孩子在哭,她还在笑。”在周围劳作的人说。
走了一段,我碰到了外婆,她叫了一个摩托,花了50块钱,把我们送回去“又要我出钱。”外婆恶狠狠的说。
后来我听说,母亲跑到了外婆家门口,想进去,但是外婆并没有让母亲进门,而是一直让她在外面,我想,一个当母亲的怎么能这样呢!
理想
虽然我的家庭这样,但是我经常觉得我并不比任何人差什么,读书的时候我常常这样想。
上大学的过程是艰难的,我常常吃了这一顿饭,不知道下一顿上哪里吃。上大学之前,我听别人家的父母说每年大学的生活费加上书费要将近两万,我听完觉得我可能上不了大学了。但是就是这样,在没有家庭任何帮助的情况下,我靠着国家补助和自己打工,读完了整个大学。
高中一毕业,我就去表哥开的饭店打工,到了上学的时候,我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坐上了去北方的列车。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的是年少轻狂,一个连县城都没有出过的17岁的孩子,一个人要去1000多公里外的地方念书。
每到周末的时候,我都是赶紧去找兼职,做的最多的就是发传单,也给商家拉客(说好听的就是导购),当课少的时候就去必胜客餐厅做钟点工,放寒暑假的时候就去工厂打工,当然我上课的时候也是认真听讲,每学期都还能拿到奖学金。
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必胜客的披萨,也吃不起。但是从我在必胜客打工之后,也吃上了好几次。当厨师长不在的时候,我们就偷偷把提前烤好的披萨偷偷吃掉。软糯的芝士确实很美味,但是芝士下面的面饼我却觉得和外面1块钱的饼子没什么两样。一开始我并不敢贪吃,都是规规矩矩的做披萨。做披萨也简单,就是把各种切好的菜料,比如说青椒,番茄,培根,虾仁,放在面饼上,上下垫上芝士,糊上一层酱,就可以放进烤炉了。后来容萍说,那边放了一个披萨,你去吃吧。我开始听了还不相信,后来她又补充到,是多烤的,不吃厨师长发现了也不好。我的表情迅速由吃惊变为惊喜,去了里间,关上门,三下五除二就把披萨解决了,仿佛厨师长随时就会进来似的。我觉得自己吃过了披萨,以后和同学聊天的时候,也可以说我上次吃的那个披萨怎么怎么了。但同时又被这个吃披萨的速度把自己给噎着了。有一次被厨师长发现我们有人偷吃,厨师长大发雷霆,把我们训斥了一顿。我们一个人也不说话,面面相觑,一个人个的都挺讲义气的,都不泄密。
经常,如果是工作到最后,我们就需要打扫整个餐厅的卫生,碰到周六周日,那个碗堆的会像山一样高。等把所有的碗筷洗好,地面打扫完,已经是凌晨了,整个人感觉腰酸背痛,只能在必胜客的沙发上躺一夜了。第二天早上整个商场开门的时候,我就坐上最早一般电车回到学校,到了宿舍门口,门是锁着的,我经常在外面等到他们开门再去洗漱。
到毕业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大型的国企工作。有一种出人头地,总算熬出来的感觉,我一心想把这个工作干好。在工作闲暇的时候,我就看书,学习各种专业知识,因为我深刻记得老师毕业时候对我们说的一句话,毕业的三到五年特别重要,你们要好好把握。工作了三年,也升了职,当上了一个基层管理者。但是由于工作压力大,长期上夜班,我却不幸患上了焦虑症,又陷入了人生的另外一个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