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会议室黑压压坐了30几个人，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主席台上戴眼镜的公证人，慢条斯理按照签到顺序，撕开一个公司的报价单，对着话筒，“长科集团，3亿5千万元整。”
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齐刷刷抄写的声音，有人咳嗽个不停，被投以棒杀的眼神。
“鸿雁公司，2亿3千万元整。”好像有人骂娘，更多的拿出计算器在啪啪地摁着。
“创智科技，2亿8千万元整。”“灵动信息，2亿4千万元整。”......
“云海技术有限公司，3千1百万元整。”
整个会场沸腾了，有的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有的直接把本子扔到地上，有的淡淡一笑闭目养神。
客户投标限价5个亿的项目，居然只投了3千万！
2
现场的客户代表，当时血就爆了。
云海是科技部新上任的老板邀请来参加投标的，作为行业翘楚，这种项目是云海最拿手的业务。
老板担心有杀低价恶意跳水的公司搅局，影响了项目质量，耽搁了工期。
关键是和年初预算差距太大，不但整个科技部的专业性受到质疑，明年的费用申请将障碍重重。
老板位子稳不稳就看这个项目行不行了。
这回去怎么交待？
3
现场云海的销售小张，当时血就冷了。
明明是3亿1千万，怎么成3千万了？
难道？
自己刚来云海2个月，门还没摸清。眼看任务完成无望，天上掉下这个大馅饼。
年底碰上这么bigger的项目，别说今年任务没问题，明年躺着不干活也成了。
赵总特意嘱咐，说这项目和客户商量好了一点儿没问题的。
领导的电话拨了几次都占线，一脑门子汗。
赵总刚挂了客户的电话。
4
几乎是嚎叫，之前拜访的时候挺温文尔雅的。
赵总听电话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冷静一下，不能乱。
记得之前小张拿着报价单给我看过一眼的，应该是3亿啊，怎么少了一个0呢？
这新来的销售是不靠谱，要不是今年部门业绩已经完成，也不会白白给他这个便宜。
不过这次是个大事儿，客户和陆总裁关系不错，弄不好自己明年晋升部门常务副总的事情会受牵连。
说自己没看过？不行，这个不符合流程，还是自己的责任。
说销售弄错了？也不行，在自己部门就是和自己有关。
说看错货币了？这个，这个可以有，既没有完全推脱责任，又显得合情合理。
我把人民币当成是美元了。
5
老陆稍微说的重了些，常莉就哭起来，本来是她的错，结果还是老陆道了歉。
况且这个商务审核的岗就是老陆安排的。
自己有了身孕，市场部每天路演彩排的，谁也吃不消，你老陆要心疼，就得给我换一个轻松的地方。
当年做他秘书的时候，成天画大饼，什么转正，什么别墅，男人就能瞎咧咧。
早说过我可没有什么专业知识，让我去审什么订单，什么条款，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前面有业务部门把关，后面就是走走形式？
可是你说的，出了事别找我。
老陆掖了掖被角，点了一支烟。
6
公司主页头条：实习销售小张私刻公章投标，给公司带来巨大名誉损失，经总裁室商议，辞退违规人员，取消其上级年终奖，并责令各业务部门开展流程审计找问题的活动......
由企划牵头，人事配合，各总裁室成员分别参与，主要的业务部门一个月内陆续开了大大小小的十几次会议。
赵总在会议上痛心疾首，对自己的麻痹大意反省深刻，得到了与会同志的高度认可。陆总参会，提出“防微杜渐，从我做起”的口号，被印发张贴。
常莉部门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泡了温泉，做了SPA，唱了KTV，晚餐的时候大家畅所欲言，助理整理出会议纪要，发送人事交差。
7
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厅，人事的黄总和小张面对面。
“小张，对这次公司的安排，有什么想法啊？”黄总吹了吹杯子上的浮沫，挤出一丝微笑。
“公章的申请流程，系统里可是有的。”小张有些不服气，糊里糊涂被盖个莫须有的罪名，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小张！你就是太年轻！”黄总哐得放下杯子，惹得旁边侧目。“这件事哪有那么简单，公章事小，欺骗客户事大啊！”
“哪也不能......”小张还没说完，就被直接打断，“好啦，好啦，知道你也有委屈，公司这么大，每个环节都可能有问题，你的事情公司决定不追究其他责任了。”
“这样吧，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开总裁室的会，我个人给你个保证，这个月工资照发，之前的销售费用也让你正常报销，尽快走手续吧。”
不容小张再说什么，黄总拿起风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8
小张错愕的脸缓和下来，笑成了一朵花。
他其实想好好在云海学点儿东西的。
可老销售不愿意带人，领导忙着交数，请客户吃饭需要自己先垫着，有了项目才能入账报销。
好容易有个业务机会，交付要分摊费用才支持售前，商务不帮着想办法而是看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3千人的公司，他却感觉是在孤军奋战。
5个亿的项目，他想都没敢想自己命中有此大运。
他是新销售，但不是傻子。
买完标书的路上，友商的一个销售凑上来说话。
还挺够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