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家里终于在儿子的要求下决定添置宠物。猫挠人,狗得溜,兔子味儿……最后,比来比去,买回来俩鹦鹉——蘑菇头。体格比麻雀稍大一圈,胖圆脑袋,天蓝色的胸脯,铁灰的翅膀,一雄一雌,看不出来其他区别,唯独脑袋上的羽毛颜色不一样,一只是白的,一只是黄的。
话说啥人养啥物,俩鸟这憨样子,跟家里的爷俩儿还挺像。圆胖型,我喜欢!
对这俩新成员,家里人的心态是不一样的。娃爸掏银子购置的,他小时候也养过这个,自然能者多劳、尽心尽力些。儿子就一甩手掌柜,纯粹出于好玩,自称是它俩的主人,可也不过是徒有其名,不单懒得换水,也不记得喂食,但绝不放弃“主人”称号。我是乐得家里热闹,高兴了看看,不高兴了也看看,看看而已嘛。最纠结的怕是娃姥,眼见她这几天不在,家里就擅自整了俩活物来,毛到处飞、谷壳子四处掉…说是不用她收拾,眼睁睁看着这杂乱样,心里能不难受?算了,暂且忍着,年轻人的事儿,少说为妙。这也够难为她老人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证不啰嗦,也是她这年龄段的人的高级神功了。
初来乍到,蘑菇头们警惕得很。一给填水喂食,就被吓得四处扑腾。从早到晚倒是老实,不声不吭!我围着笼子端详:这品种,不会说话就罢了,连个声儿都没得听,好划不来呀!娃爸说,别着急啊,我跟店里挑的是最活泼的一对儿了,再等两天。果然,在默默秀了三天恩爱后,这对儿鸟开始不装深沉了。叽叽喳喳,高低错落,歌声脆亮得很!——嗯,甚至有些吵了。
我好奇,他俩成天叫唤什么呢?娃爸出神地看着这对一唱一和的小家伙:“嗯…吃饱了真舒服啊!太阳有些晒吧!你渴不渴?……嗯,估计也就说说这些!”我乐了:“人家两口子每天这么有得聊哇!”
又过了些时日,蘑菇头们更闹腾了。清早起来,见到太阳就引吭高歌。听家里有人说话了,叫唤;开电视了,叫唤;我带着娃念三字经的时候,尤其爱死命叫唤,跟赛歌似的。人之初性本善…叽叽喳啾啾嘎…从头到尾地就没消停过地,一声赛一声大!我一会儿憋着乐,端详俺娃仰着的胖脸,鼓着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嘴巴一撅一撅地背书,一会儿侧身偷瞄一眼蘑菇头,俩鸟卯足了劲儿地唱,此起彼伏,一刻不歇。这情景下,他们都是那么地专注而投入,开小差的怕是只有我了。
又过一阵子,娃发现,大多数时候,黄蘑菇头总在埋头吃,白蘑菇头总在兀自叫,于是俩鸟终于有了正式的名字——吃吃和叫叫。家里种的三七草顺竿儿长,一直攀到了鸟笼子上,吃吃和叫叫就学会了用爪子顺着笼子的铁丝一直爬到笼顶,倒吊着,探头去啄三七叶子。我们管这叫“进补”。
难得安静的时候,他俩就会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互相梳理羽毛,嘴对嘴地厮磨。看得人那个酸爽。真盼着哪天再生个小小蘑菇头出来,我们就给起名叫“蘑菇汤”好了。娃说,以后,我们出去玩也要带着它们,我们是五口之家!我问,五口?少算了一个吧?!娃解释道,俩鸟算一口!
只是,还没等到五口之家一起出门耍的那一天,一次失误,导致笼子掀翻,两只鸟一东一西地跑出来了。叫叫反应慢些,还懵着呢,就被捉了回来,吃吃到底没白吃那么多东西,一出笼便展翅高飞,不见了踪影。大艳阳天的,我们看着笼子里的“半口家人”,心里那个凉飕飕,甚至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吃吃消失的第三天,我们还在等着奇迹发生,把叫叫搬到树下,盼着能唤另一只回来。偶尔抬头望天,凡是从眼前掠过的鸟影,都觉得像是俺们家的鸟。担心它精细粮食吃惯了,这一跑,也不知是否活得下去。再看看笼子里那个单身汉,每天依然在变着调儿地叫唤,也不知是没心没肺呢?还是用情至深,唤它的伴儿呢?
家里衣柜,躺着我一只手套,另一只坐地铁时遗失了,同款买不到,剩下的用不上,却怎么也舍不得扔。因为太喜欢,戴得时间又太短暂,反而成了难以割舍的痛。我一看到笼里的鸟,便想起了那只手套。可惜了,手套和鸟总不能凑一对儿吧!
我们无法了解鸟的想法,但跟以前比,看鸟的次数明显少了。娃爸问:再续一只不?我沉默了半天:再等等吧,万一奇迹出现了呢?——是啊,那就再等等,万一吃吃还会回来呢?!只是,一想到,有些东西,失去是必然的,只是或早或晚的事儿,心里就纠紧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