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
黑暗中,我听到她的声音,缠绵婉转,像是唱戏一样,却有些幽冷。
“说不出话的感觉怎么样?很不错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想起来了,昨晚梦中电话里的声音就是她的。袅袅娜娜,幽幽怨怨。
我直觉,我现在不能说话,都是拜她所赐。
你是谁!
你要干什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疯狂的咆哮。
“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她似乎在微笑,声音轻柔,宛如蝴蝶滑过,又似情人间的昵喃。
“陈墨,这只是开始。”
随着声音渐去渐远,我慢慢才能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恶心刺目的白,以及让人难忍的消毒水味。
我的意识渐渐回笼,尽管我想逃避,可在演讲台上那些可怕的画面却争先恐后地涌进我的脑海里。
这只是梦吧。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环顾四周,大概明白自己这是在医院的床上。博立在忙毕业事宜没来看我,但他发了微信给我,说我莫名晕在了演讲台上,是学校的工作人员送我来的。
医生的说法是,那天天气太极端,正好碰上我有点小感冒,还有压力太大,这才机缘巧合地晕倒了。
我坐不住了,下了床问正好进门的医生我失声的事情。他听完却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我早听说了。来的那几个助教都说你说不出话。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也见过不少。你的暂时失声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少熬点夜,别那么逼自己,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医生倒好了水,端着杯子喝了几口,又教训我说:
“年轻人呐,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失声其实也算得上一种程度比较轻的瘫痪了,别不把老人家的话当回事,不然走不远的啦。”
“以后呢,你多点运动,少熬点夜,劳逸结合,什么毛病都不会有的啦。”
我不信。
这回,那道女声我记得十分清楚。我的失声,并不是所谓压力大造成的,而是与她有关。
可我隐隐觉得这事不能说。因为没人会信。
太荒诞了,如果不是在演讲台上失声的痛苦那么真实那么深刻,我这个无神论者,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种事的。
别说我胆小,有本事你试试。
不过,凡事也不能太绝对。看着医生信誓旦旦镇定自若的样子,说不定这是还真是巧合。
这么巧,我感冒了;这么巧,那天天气太热;这么巧,我压力太大了,在台上太紧张了……这么多这么巧加在一起恰好夺走了我的声音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这几天太奇怪了。
被医生强留到这天下午,我终于坐不住,正准备出院,博立就发微信来给我。
“老墨,出院了吧?”
“今天下午七点哥在酆都KTV等你,带你去放松放松。”
这家伙,明明自己想去玩,还非要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刚失声过他就叫我去KTV,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我回他:“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还要审稿。”我的专业是传媒,现在已经是明日报社的小编辑。
他发了把带血的刀子,威胁我:“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什么不给他面子,我笑,他以为他是什么黑社会大佬吗?
我回他:“我嗓子还没好,唱歌不好听,会吓到你。”
他回我:“放心,叫你去又没叫你一定要唱歌,谁稀罕你唱歌。”
反正最终还是没磨得过他,我只好答应准时到。
夜晚的巢城像海报上的女郎,时尚气息中带着隐晦的挑逗。夜里最繁华的酆都街更是灯红酒绿,半遮半掩,稍微揭开一点,都是让人迷醉的美景。
酆都KTV当然在酆都街。
我七点钟到场,有小姐领我过去,可我注意到她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意味不明。
可能是因为我忘了把早上的学生会制服换下来。
我一推开门,就被里面黑暗的一片惊了一惊,接着看到满地的酒瓶。阴沉沉的灯光里,隐约能看见黑乎乎一群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我扫视了一圈,目光捕捉到歪在沙发上的博立,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只手抱着酒瓶,一只脚踩在果盘上。
这样的场面处处散发着社会的阴暗气息,像我这般初出茅庐又根正苗红的小伙子哪会见过?
可博立是我兄弟,我不能不管他。于是我强压着内心的胆怯,面无表情,假装镇定地走进去,左手扣住博立的手,右手去拍他的脸,想将他尽快拍醒带走。
“喂,博立,博立?醒醒。”
可他醉得没了半分意识。
我一咬牙,转身就要走,却忽然闻到一股烟味,接着肩膀就被人抓住。只是一只手,便让我动弹不得。
我试着挣脱,可只是徒劳。
我转过身,循着烟味,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黑暗里。
他剃着寸头,五官平凡,而眉眼凌厉,尤其一双眉毛像刀一般锋芒冷冽。他微微眯着眼看我,目光像解剖刀一样将我从头到尾刮了一遍,让我心头一颤。
他一手按着我,另一手两指夹着烟,烟尾巴上的猩红明明灭灭,烟雾缭绕,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一屋子醉鬼,他却清醒如斯,仿佛在等我一样。
“陈墨?来了干嘛走?”他似笑非笑,指了指沙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