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不不不不不不热
看惯了,看惯了风行千里,不问归期;看惯了大漠孤烟,骏马奔腾;看惯了江河涌跃,漫藏其边。
看惯了,时间也久了,就以为自己厌了、腻了、倦了,心上也没有一抹牵挂,脚下没有一丝眷恋,只渴望着远去,一意孤行,头也不回,浪子般任性。
“想带着你南下,感受四季的变化”。徐海俏略显沧桑的音色在耳边响起。看啊,南方那么迷人,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只是我万万没曾想到,南方人也会对小桥流水生厌,和我面对辽阔无边的北方时一样,心里没有了层层迭起的波涛,有的只是眼前的一片寒烟衰草。
于她们而言,这本就没什么新鲜的,这就是生活的本来模样――青街古巷,炊烟袅袅,十里画廊,没有打马而过的过客,也没有雨巷中的丁香姑娘,有的只是自己。
我在乌镇叹着疏影横斜、水清浅,他们在渔船上不动声色,执行任务一样的渡我过河,摇撸划船,眼里是山穷水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江枫渔火。
我穿过狭窄的青石巷子,朝圣者般的虔诚,祈祷着遇见一个纤素的身影,哪怕是背影也好。他们在巷口的石阶上望着夕阳,一束青烟升起,目光迷离。
我兀自穿过他们的生活,没经允许,带来一阵惊扰;他们深印在我的旅途,挥之不去,引来一阵喧哗。
难道,只有陌生的风景里才有多情的赏花客,熟悉之人就不过是在走马观花?
没有那种远道而来的风尘仆仆,也就不会有那种难耐的如饥似渴,对着风景饕餮一番,酣畅淋漓。
不行,这样汹涌的感觉是不能付诸于南方的,她太柔太秀,是需要慢品的。沏一壶春天的碧茶,听着细若游丝的嘤嘤细曲,邦邦的摇撸小调中,婉转的细润歌喉。
我也不知,多少人竟会对北方心心念念,看冬雪、林海,看草原、群山,这是他们的夙愿。不来一次,心中那股贪婪的欲望断不会无故平息。
看列车与群山擦肩而过,驰骋在北国广袤无垠的边界线,旷野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一瞬间,是不是也会蓦地爱上那宽厚的肩膀,父亲一般。
多少人生不逢时,贪恋着北方却生在南方,爱慕着南方却长在北方。我一直觉得,姑娘家就该生在南方,灵秀婀娜,男儿就该生在北方,顶天立地。
可若是北上的客人,他们见了那千山消颓的枯绝荒野,见了那低矮破旧的土坯茅屋,见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烂泥黄土,会不会失望?
长久以来,我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去幻想,去遇见,去爱着去盼着。去揣测着南方,去感受着北方,去憧憬着南方,去遗忘着北方。
像个分母为零的方程式,答案无解。
直到那日,看了他的文章,我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原来,我去的是诗书画卷中的烟雨江南,他们来的是一眼万年的辽阔北方。真正的南北之间,何其辽阔。
我们旅人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横看成岭侧成峰,我们看的只是自己希望看到的风花雪月,那些欲说还休的苦楚,都被压着,遮掩着,深埋着。
我忽然理解了古时隋炀帝开通京行大运河,只为了让南北真正联通,让这隔绝异地的美得以中和,蛮夷胡人握手言和。
历史上的事件,却是地理上的丰碑。
我以为我看厌了北方,风雨瓢泼入梦来。其实不然,那情怀只是被岁月隐藏起来了,我看不到它,就像我看不到被岁月雕刻的自己,锈迹斑斑。
若没了北方的广袤敦厚,南方会不会略显轻浮,若没了南方的小家碧玉,北方会不会略显笨重?
原来只要一根弦,就能触醒我内心沉睡的波澜壮阔之意,因为北方的原野、狂风,已经在我体内生根,二十年年如一日,坚不可摧。
我是爱这北方的,因为这墨一样浓重的群山,这山一样宽广的大江,这江一样绵延的草原,都是我生活的底气,让我学会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我是离不了这生我养我的北国风光的。
远方,让我大闹一场悄然离去的故乡。
故乡,让我收藏荣耀戏谑人生的远方。
不辞而别的朋友,一见如故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