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饭香先漫过记忆的围墙——母亲炖的萝卜排骨汤总在霜降后准时飘香,砂锅里咕嘟冒泡的声响,混着灶台边柴火噼啪的脆响,连浮在汤面的油花,都凝着暖黄的灯光。父亲坐在堂屋门槛上削苹果,果皮绕着刀柄转成完整的圈,刀刃划过果肉的清甜,和他指间烟草的微涩缠在一起,是童年最安心的气息。
是老屋檐下的琐碎声响。清晨被院角梧桐树的落叶敲醒,推窗便见露水沾湿了晒衣绳上的蓝布衫,晾着的干辣椒串在风里轻轻摇晃,红得扎眼。傍晚时分,巷口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尾音拖得长长的,穿过青砖灰瓦的巷道,和邻居家孩子的嬉笑打闹声撞个满怀。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厨房水龙头偶尔滴下的水声,还有父亲在隔壁房间翻书的沙沙声,伴着窗外蟋蟀的鸣唱,织成最温柔的催眠曲。
是季节里藏着的专属默契。此刻阶前的菊花该开了吧?去年离家时栽下的几株,总在深秋缀满黄白相间的花苞,母亲会剪几枝插在堂屋的瓷瓶里,说能香到过年。屋后的山楂树该红透了,小时候总踩着板凳去摘,酸得眯起眼睛,父亲会笑着递来一块糖,说“酸尽甘来”。就连院墙上的青苔,都带着潮湿的凉意,是雨后赤脚踩上去的滑腻触感,是蹲在墙角观察蚂蚁搬家时的专注时光。
是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想念母亲站在村口挥手的模样,头巾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皱纹里盛着藏不住的不舍;想念父亲沉默地帮我收拾行李,把爱吃的坚果仔细装进铁盒,又反复检查车票上的时间;想念饭桌上永远留着的那副碗筷,哪怕我远在千里,母亲总会习惯性地多盛一碗饭,说“万一你回来了呢”。
原来想家从不是笼统的惦念,是饭香里的烟火气,是老屋中的旧声响,是季节里的老规矩,是亲人眼角的温柔意,是无论走多远,一闭眼就能触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