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总有一个老妪满头白发,身背一只破篓筐,露出七破八补的陈年被絮,绿色的纱布头巾浸着透黑的油亮,半张头都瑟缩在里面,浑身上下潦倒不堪。她总是痴迷的立在大治桥头,因为精神受挫,让她浓厚的乡外口音愈发显的晦涩难懂。
据说她是湖南来的,来寻她被拐走的女儿。也有人说她的女儿死了,她就疯了。沿路几千里,风雨兼程,雨卧风餐,一路乞讨到这,每天都立在大治桥头梦呓一般痴痴的喊着女儿女儿。
我那时候年仅六七岁,尚不能懂得同情与怜悯,我只感觉到这个老奶奶好可怜,那个女儿也好可怜。我好想用我孱弱的声音告诉她,佯若我做你的女儿,你是不是就能好过一些。但最终我没能说出口,因为怕人笑话。
不知道连续了多久,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谁都不知道她是去了别乡,还是沉睡在了哪个荒野。
在那个事不关己的年代,她的消失或者出现,是那么的无声无息,悄悄的都没有惊得起一粒尘埃,她只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发芽,枝叶不息。
记忆中的这个集苦难于一身的妇人,只怕到死都没能落叶归根。那个长立桥头的片段,每每想起都让人忍泪不禁,多想,凌驾时空之道,去代替那个年幼的我去扭转她惨烈的人生。
从此这个老妪的画面一直追随我如影随形,它激起了我内心最初萌起的善念,注定这一生都要灌我以一种力不从心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