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换上短袖以来,曹县傍晚的地摊就已经去了不止十次。甚至有次开练了以后,北风顿起,被冻得瑟瑟发抖,烤串端上来就凉,都没舍得走。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热衷于“练摊儿”,热衷于被人间烟火烟熏火燎。
昨天照旧被约到地摊上,我到的时候天还亮着,夜市还没开始火爆,几家连在一起的烧烤摊空桌都很多。她俩已经在座了,翘着腿坐在马扎上,身上飘逸的花裙子似乎与这放肆的氛围有点不搭调。刷了清漆的小方桌上摆好了花生毛豆的标配和一盘鸡蛋蒜。花生白胖,毛豆碧绿,掺在一起看起来非常水灵。只要我在,有时候即使一盘不够吃,接着再要一盘,也得要掺在一起的。或许这也是强迫症的一种表现?
鸡蛋蒜就逊色多了,大概鸡蛋煮的太久太老,捣的也不碎,还没入了盐,吃起来很是寡淡。小时候,家里也会做鸡蛋蒜,妈妈从案板旁边的小瓦罐里小心翼翼捞起来几个麦收前腌上的鸡蛋,大锅里煮熟,放在凉水里浸泡一下,圆头那边敲出小孔,用竹筷把鸡蛋掏出来,跟捣好的蒜一起,再捣几下拌匀,盛到盘子里,滴上几滴香油,香味扑鼻。旁边的我和哥哥已经流着口水,准备好馒头等着吃了。
随着夜幕低垂,旁边的桌子上都热闹起来,开始的低声细语也慢慢抬高了嗓门。卖花生豆的老大爷也出来凑热闹了,我不知道他的花生豆卖了多少年,打我记事起,电影院门口的“咸罗森豆,焦咸罗森豆.....”的嘹亮吆喝声就是曹县城里一大特色。每次爸爸单位发了电影票,或者不发电影票,我们也能偷偷溜进去看那个看了一百遍的《大决战》和《毛泽东和他的儿子》,进去之前当然要买上一捧焦咸罗森豆。卖花生豆的老大爷那时候还不算太老,却是旧式打扮。黑棉袄在腰上用布条缠起来,头上顶着瓜皮小帽,后来看大宅门的时候,看见这样的打扮,总是想起他。他的称挂在三轮车的车把上,熟练的挑起来,五毛钱的花生豆用报纸一裹,就卷成一个桶递到客人手里。看电影的时候好捡着吃。咸香酥脆,对于那时代零食匮乏的孩子来说特别好吃。欢姐说,咱们去买点尝尝吧,好多年没吃过了,他不能扫码支付,快给我五块钱。我笑她不了解行情,现在五块钱连一小把也买不到了。终于花十块钱买了一捧,用白色塑料袋装着,我捏了一只,碾去皮,咂摸了一会,很焦,但是不咸,也不香了。我不自觉地就叹了一口气。
好吧。
杯中酒莫停,余欢尽饮。天涯路望尽,今夕何夕?
大概我们想吃的,只是小时候妈妈做的鸡蛋蒜,只是一九九一年前街电影院门口用报纸包着的焦咸罗森豆。只是想回到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娇的日子,只是想把逝去的日子再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