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终于和古月把这场生意谈下来了,我俩压抑着激动的心走出谈判大楼,牵着手狂奔而去,直到跑到远离大楼的林荫道上,再也跑不动了,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微风邂后燥热,摇曳着的斑驳光影像是吐纳新生的律动。待到呼吸平缓,我俩相视一笑,如释重负。不约而同的振臂高呼,仿佛是要把连日来的委屈辛酸疲惫都给抖擞干净。

等到情绪全部释放完毕,我和古月溜达着往回走,这条道走过许多次,唯有今天让人惬意,一边往回走一边计划着接下来的安排。

说着说着就到了住宿的地方,在楼下正巧碰到军哥,他是古月的朋友,这次来木吉多亏他安排,不然我跟古月还有央布真要露宿街头了。只因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语言也不是很通,能够落脚的地方又少。

跟军哥打过招呼,我就先一步去楼上收拾行李,央布也在我的情绪带领下欢快极了。“这一趟远行着实有点亏待我的小女儿了”,我抚摸着她的头歉意的说道,“等会我们到集市买点有趣的小玩意儿好不好”,央布直点头,开心的手舞足蹈。恰在此时古月的电话就来了,传达军哥的盛情邀请,不谋而合的想法让心情更加躁动起来。于是迅速整理完毕行李,带着央布飞奔下楼与古月汇合。

古月看到我跟央布下来,快速掐灭烟头,一把接过央布举过头顶让央布骑在了他的肩膀上,央布欢快极了,咯咯地笑个不停。我们边走边聊往集市去。

古月说军哥是一名退伍的军人,回乡后接洽一些公私合作的临时工作,因为办事稳妥有眼力劲儿人缘不错,吃的很开,而我总觉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当我想着,古月突然问道:“你之前有见过军哥吗?”

我诧异的说:“为什么这么问?”

古月不自在的说:“总觉得军哥看你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说话总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在询问有关你的事。”

我疑惑的看着古月,再次陷入沉思,难道我们真的见过?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脑子飞速的回想,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突然的偏头痛打断了思绪。

抬头间已是集市的入口,央布兴奋的瞪着小脚丫,我也不再去想。

集市是在山岙里,三面大山,像只口袋。放眼望去,满目苍翠,十分惬意,我们就站在入口的大坡道上等着军哥。

古月说军哥的太太在这集市里有一间门面,专门为女子做手指甲,生意还不错。也是当地一特色。正好军哥也在这里组织一场贸易活动,行动很方便。

古月突然玩笑着说,“你也可以趁此做做试试看,也许更有女人味。”一脸痴笑的撇过头去。

我一拳头锤在他的手臂上:“你再胡说试试看。”

不经意的一撇恰巧看见军哥朝着我们这边望着,说不出那是什么表情,总之让人心里毛毛的。

我向着军哥的方向挥着手,顺势轻轻撞了一下古月示意他军哥的方向,他也很快看到了军哥,摇着央布的手跟军哥打招呼。

军哥的表情缓和下来带着不明所以的一丝笑小跑过来。

“听古月说就要回去了是吗?”军哥寒暄道。

“是的,这边的事情基本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就是数据回传整理入库,进一步对接了。”我轻快的回道。

军哥话题突然一转盯着我的眼睛问道,“麻衣你老家哪里的?”

“嗯?”没反应过来的我有点儿懵。

军哥说:“清水城对吧?”

“嗯,是的。你……”我有些愣怔的接着话。

军哥凝望着远方道:“你说我是哪里的?”

“……”我一时语塞。

军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我的简历写的很明白,看来你果然没有仔细看。”

当简历二字说出口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在两年前我的前公司,我给军哥面试过,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小文员,主要做些招聘工作。在一场人才市场招聘会上遇见找工作的军哥,他也是像刚才那样的口气跟我讲述着他的自我介绍,目光紧盯着我的眼睛,让我发怵,最特别的是他的简历是纯手写,且字体遒劲有力。但却在复面时落选,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当我反应过来正想说点儿啥,军哥拍着我的肩膀示意我们在这稍等一下,他去处理一下那边的交易纠纷,一会回来,说完便快步离开,眨眼就消失在人流中。

军哥离开后我把事情前后原原本本地讲给古月,他却有点儿埋怨起来:“你不是号称行走的人才储备库吗?怎么连这么短年份又有特色的简历都记不住,还让面试者得个正着。赶紧想想一会儿怎么圆”

我也有点儿不悦重重锤了他一拳道:“脑子一直紧绷着怎么能想得到。”

等着等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接过央布想先在市集边口的几个小铺子先逛逛,安抚一下央布的小情绪。让古月一人等着军哥。央布一落地,遍开始东瞅瞅西看看,采买的不亦乐乎,而我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天色变得黑黢黢,集市上的灯慢慢亮起来,即便是这样,我的眼睛也没有好起来,开始辨物模糊。我迅速抱起央布,催促古月快些离开,让他电话联系军哥告知情况。就在我紧张的手心出汗开始眩晕时,人群挤着我向外流去。

突然脚下一空,一个趔趄撞开了一扇门,一股窒息的温热夹杂着廉价的香扑面而来,瞬间又让我清醒起来,我紧了紧手中的孩子,抬头时正好看见军哥,手牵着一位女子走出,而那女子手势引导着客人出门。

我跟军哥打招呼,军哥热情的介绍:“这是我太太”。我微笑着点头示意,军哥的太太一脸木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回头望了望军哥,又不言一语自顾自的带着客人离开。军哥尴尬地挠了挠头望着我说:“你们先回去,这里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说罢头也不回的撵过去。看着他们走远,不安的情绪更浓。

恰在此刻古月赶过来说道:“可算找到你们了”,“那不是军哥嘛”,说着就要去打招呼,我拦住他,把刚才的一幕讲给他,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她不会把你当成假想敌了吧?”我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低着头往回走。央布摆弄着她的新玩具,开心的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而我因为不安的感觉一句也没听进去。

回到房间还未坐下,古月的手机响起,那头是军哥爽朗的声音传出来:“快下来,事情都处理好了,这边有篝火会,下来一起耍。我在楼下等……”,还未等我们说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这让我为难起来,因为眼睛一到夜间就看不见的缘故,我几乎不在夜间出门,古月说“央布我来带着,你管好自己玩耍就好,难得放松一下。”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再一次下楼去。

军哥立在楼下的二级台阶上,他的太太逗弄着两只雪白毛发的大狗,见到我们出来,两人一改前态,赶忙迎上来,他的太太挽起我的胳膊,热情的让我寒毛直竖,军哥则在逗弄央布,央布也欢快的迎合着,央布闹腾着要骑狗。军哥顺势接过央布放在狗身上摇摆了几下又送回古月的肩上,然后学着央布撒娇的模样说“可以了吧,小捣蛋鬼。”央布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往集市热闹处趟进去,烟火香融着烤肉香,满目稀奇的小摆件……一时也不觉那样紧绷了,军哥的太太顺手将大狗的绳子递进我的手里,托我代看,我应承着。她则拉着军哥融进人流去看那杂耍。古月呢带着央布在吃烤肉,看着他俩两嘴油,我本想递纸,结果被人挤流开一段距离。正当我往他们那边挪去时,狗子突然脱手跑出去,我赶忙去追。

从人流密集处一路追到人员稀疏处,从暗暗的小巷一直追到明亮的大马路上,又跑了几个街道,眼看要追上了,一辆原本刹住的红色车突然加速冲过我的面前,险些撞到我。周围的群众一通指责这辆扬长而去的车子。我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去追,好在狗子的速度慢下来,恰被执勤的民警拦下,经过确认将绳子交给我。我赶忙道谢,拉着狗往回走。此刻又累又饿,望望周围一切陌生又激起了焦虑神经。加快步子往回走。

那一抹红又出现了,一只手夹着烟搭在车窗上和人聊着天,我定睛一看那不是别人,正是军哥。军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时四下张望,我正想着,突然被他的点名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应了一声上前去,那抹红一脚油门冲出去,军哥似笑非笑的说快问快答,“那次的材料都想起来了吧”,我尴尬的挠挠头笑着没接话,军哥诡异的笑了笑,拍着我的肩说快回去吧,没等我反应又消失在眼前。

大狗累得吐着舌头,口水滴滴答答的从舌头上滚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有好心的人说狗狗一定是渴了,于是从院里端着水盆过来递给狗,没想到两只狗安静的喝起来。呱唧呱唧喝水声连带着喝的哪都是,暗自想果然刚才是在找水……当大狗不再喝水,我倒掉余水,跟路人道过谢,就打算离开了。

再次牵着狗往回走,静下来才发现已跑出这么远。我缓慢地走着,理着混乱的思绪,军哥和那人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后悔不够坚定不应该这么晚还出来,此刻也很担心央布……想到这我又加速走起来。

眩晕感再次袭来,手不停的颤抖,两腿也打着颤。极度的恐慌紧紧包裹着我,喘不过气来。当我再次冷静下来缓缓睁开眼,军哥冷峻的脸映入眼帘,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我开口,军哥先道:“附近有一个避难所我送你过去”,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没回答,只一味的走着。过了半晌他说:“镇子上有不知名的东西侵扰……集市多半的人都被滚落的巨石砸死,那些石头看着不像自然滚落的,更像是被硬掰下来丢过来的……央布和古月还没找到……”,我顿住,情绪一上头昏死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在一间破败的房子里,大家低头不语,恐怖的氛围弥漫着小屋,窗外似有人影攒动像是在逃亡,但却又安静地可怕。军哥说这里暂时比较安全,让我等消息,他出去探探路。说着就快速离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我迅速跟着出去。

天越来越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眼前模糊一片,街上突然冲出来一群惶惶的跑着地人,边跑还边喊赶紧躲起来,有怪物来了。混乱的场面让我又开始摇摇欲坠。

人群略过后,一个小孩子跪在我脚边哭泣,我赶忙拉起他迅速跑进旁边的一个半废的楼里,我们一层层,一间间的搜寻安全的地方。终于找到一个夹层,我和他匍匐进去,找零碎的东西堵住夹层入口。小孩子平静地盯着我看,突然乐起来,咯咯地笑出声来,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噤声。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接下来他讲的事情让我震惊不已。他讲着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每天做什么,还有即将离开的信息。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他眨着圆圆的眼睛说:“是在家里的电视机上看到的”,我继续追问:“你家在哪里?”,他却不说话了,只是自顾自地玩起来。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意外以及这个小孩子的话……让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只想尽快找到央布离开。

我听着外边逐渐没了动静,便尝试爬出夹层,贴着墙边蹑手蹑脚往外走,楼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仿佛有不少人东西往下来,恐慌再次涌上心头,我加紧步伐往下走。

突然楼外惊恐声尖叫声再次响起连成一片,我捂住那孩子的耳朵眼睛告诉他不听不看一会儿就过去了,果然很快外边安静下来,我带着他略停了一下继续往冲下楼,迎面正撞上一群手持武器的暴徒,嘴里嚷嚷着听不懂的话语,他们激动地叫着就朝我们扑来,此刻我绝望到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一根粗且长的钢管飞来将眼前的人群串成了一串,一股奇异的味道瞬间升腾起来,我立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不迭往下继续冲去,幸存的人也跟着我们惊慌的逃走。

来到一层护栏前,突然看到四根巨大的柱子在左右移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看去,原来那是怪物的腿脚。吓得我大气不敢喘,慢慢蹲下身躲起在一根四方的粗壮水泥柱后,慢慢又探出头,在护栏空隙间终于看清追击我们的怪物。它的头就像一座小山的形状,两只爆出的眼球凸起在山尖两侧,皮肤上布满孔洞,像荒凉的月球表面,甚至有点分不清哪里是眼睛了。

每一根血管仅有一层皮将它固定在身躯上,起起伏伏,像是青筋暴起的人类,四肢很长,一跳三层楼高,我看着他在对面的楼层攀爬,突然消失。我拉着那孩儿迅速错进一间耳室,恰巧对上那怪物的双眼,他的眼紧紧盯着我们这边,突然有什么吸引他跳开了。心跳到嗓子眼儿,好半天缓过来,带着那小孩儿趁机逃出去,不知跑了多久,实在撑不下去了,两眼一黑倒下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那小孩儿蹲在我身上,一位穿制服的警员扶着我喝水,我稍侧头看去,是一排警察整齐地排在墙边集训。警员告诉我是这个孩子救了我,我不再应答,问他们借了一些草纸擦干净身上,连同那个小孩子也一并擦了。做完这些,跟他们道过谢欲赶紧离开,此刻不敢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突然那孩子变了脸,哭着说:“阿姨,爸妈是不是因为我丑不要我了,我定睛,一眼认出这不是军哥那个不受待见的小女儿嘛,刚才因为滚了一身土根本分辨不出是谁来,我赶紧安慰她:“不是的,你妈妈永远爱你,只是这情况特殊”,没等我说完周边群众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这下好了,自己丢掉的孩子又被人捡回来,看她怎么说……他还好意思说什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丝毫不顾及孩子的情况以及我的感受。这一刻我仿佛意识到什么。

可再一次天旋地转袭来,我重重地跌在地上,模糊的看到周围的景致一点点错位、断裂、消失,仿佛下一刻就是我……我拼命爬起,耳朵已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唯有孩子在边上呜咽。

头痛反复发作,痛到鼻涕眼泪齐刷刷流下混作一谈,我就这样躺下去,大脑没有一点反应,记忆同那画面一样开始碎裂。

当我再次醒来,在一间病房里,我痴呆的望着远方苍翠的绿山,心里不停地问着:我是谁?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许多疑问让我头痛欲裂,窗外突然迸发出那抹红色,在眼前一遍又一遍机械地略过,就像撵在我的神经上,我拼命捶打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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