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经济学

腊月廿八清晨,楼下的鞭炮摊老板和城管上演着年味十足的"猫鼠游戏",那包浆了二十年的游击战术,倒是颇有几分年兽传说的古韵——毕竟《神异经》里记载的凶兽,也是这般昼伏夜出、神出鬼没。

超市里的坚果礼盒正在搞行为艺术。标价888的"至尊礼盒"掀开盖子,倒出来的杏仁还没我外婆假牙上的豁口多。忽然想起明朝《宛署杂记》记载,嘉靖年间官员收年礼要按《行移体式》登记造册,如今这送礼的倒比收礼的更讲究格式,礼盒腰封上不印个"御制"二字,都不好意思摆上货架。

拜年这桩买卖自古就是门玄学。北宋《东京梦华录》里说正月初一"往来拜节车马盈市",搁现在得堵出清明上河图的即视感。我拎着那盒标价虚高的车厘子去三舅家,刚进门就撞见表哥在家族群里发定位——当代青年拜年,讲究的是"人不到礼到,礼不到红包到"的行为艺术。

压岁钱的通货膨胀比房价还魔幻。当年《燕京岁时记》里用红线穿百枚铜钱的"压祟钱",搁现在得用验钞机过三遍。小侄女捧着红包当场拆封,变脸速度比川剧演员还快——眼见着粉红票子没超过三位数,嘴角立刻耷拉成大明门的门环。这哪是驱"祟"的压岁钱,分明是丈量亲疏的游标卡尺。

放鞭炮的赛博朋克化最是荒诞。物业挂着"禁止燃放"的电子横幅,楼下大爷们踩着平衡车运送烟花,颇像穿越来现代的年兽雇佣兵。南朝《荆楚岁时记》说爆竹是为"辟山臊恶鬼",如今倒成了辟物业、辟法规的行为艺术。只是苦了急诊科大夫,年三十夜班堪比上甘岭战役。

零点钟声敲响时,家族群里的红包雨下得比春晚倒计时还准时。二姑在六十秒语音里夹杂着养生谣言,三叔转发的财神图自带木马病毒。我忽然悟了:这绵延千年的年俗,早被市场经济盘出了包浆。就像故宫珍藏的那对"大吉"葫芦瓶,搁在玻璃展柜里是文物,摆在地摊上就成了十块钱俩的旅游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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