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过日子”从没听谁说过“去日子”。白天与黑夜似乎没有尽头的交替轮换不曾停歇,但这黑明是一道道的门槛,一旦迈出去,门槛后的就只能变成记忆,永远封存在脑海里成为过往。
可见这日子是趟单程车只能过不能去,只要搭上这趟车,沿途岁月的站台稍纵即逝直至到达终点成为历史。人这一辈子究竟能走多远没人知道,只是这时间就像是高坡上滚下的磨盘在后面撵,一天比一天跑的快。
恍惚之间外婆去世已有三年。关于她人生的时间早已停止,而那坡越来越陡撵着时间的磨盘是越滚越凶,越滚越快,滚到如今外婆遗留在我脑海的记忆越来越少,而那残酷的时间似乎还想将它全部吞噬。
记忆中外婆身体一直硬朗,从没患过什么大病,甚或感冒咳嗽她因舍不得花钱买药也可靠自身免疫力一阵儿就可恢复。从来没在意过她的年龄,没有理由把她和死亡联系,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年轻的小老太太。从没想过她会离我们而去,也没想过那就是永别。
她走的突然,毫无预兆,没有在病床上多待一天,没有让他的子女门伺候她一天,甚至没有留给子孙儿女哭的时间,她就悄悄闭上眼睛。亲朋四邻都说她走的硬气,连逝世都不愿给子女留麻烦。而她自己什么都不重要甚至于生命。
外爷离世的早,外婆一人独住,舅舅也曾多次接她去县城住以尽孝心,但每次她都以“不自由,住不惯”为由要回家,只是过年过节在舅家小住团聚。
外婆家在离我屋十公里外的显神寨下, 小时候最害怕母亲“拗娘家”。那时还没有现在宽敞便捷的通村水泥路,要去外婆家必须沿着崎岖坑洼不平的山路翻山越岭,步行两个小时才能到达。
为了赶路天麻麻亮母亲就拉起半睡半醒的我提着事先在金陵寺集镇上购买的“麻花,凉皮,包子”等那时在我看来都是“好吃的”东西前去外婆家。
以至于每次去外婆家对于幼小的我来说都会面对来自于懒和母亲权威的双重挑战,最终还是母亲的权威压制了我。到了外婆家她极多数是不在的,但只要在房前屋后喊上一番,必会听见她在近处菜地里或是屋后半坡应答声。
舅和姨们曾为了不让她下地劳作定期买回米面等生活必需品。但她一有空又闲着去沟壑山坡挖摘药材,晒干卖钱或是地里忙活,似乎闲下来对她来说就是折磨,她本该日夜操劳一样。
我上初中后,农忙时母亲就会买点东西让我星期天去看外婆,但她似乎就像天生注定只吃能简单三餐一样,对于其他东西避而不食,总是以“不喜欢吃,肚子不饿”为由让给我吃。
我也总是信以为真,心里想着她真傻。每次去看外婆都有那些“她不喜欢吃的东西”等着我,甚至于我这次拿的东西下次去还在,于她而言吃饱就行,不分好坏。只要子女可以过的好,她似乎就是一个生而奉献的存在,不求回报只是默默给予。
后来在县城上学,父母也迫于生计常年在外奔波,看外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若是回家就会提前给外婆打电话让她去我家,小聚几天后她就会背着所谓的“孝心”大包小包的吃的穿的带回家。
大了我才懂的她在乎的并不是物质上的需求,只要子女儿孙在她身边,哪怕是不说话,静静的呆在那里,她都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亲情于她而言就是无私无畏的奉献,哪怕年纪大了走上十多里山路去看望子女儿孙她的内心都是欢快的。
然而作为外孙的我竟然让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不辞辛苦翻山越岭,见她“孝顺”的外孙现在想来真是一种极度讽刺后悔至极追悔及。
贾平凹说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逝去日子就堆了起来。不觉间三年就过去了,她走的那年我高三马上参加高考,家里怕影响学习没让我回去。
今年面临毕业在外地实习,又不能回去给她老人家烧纸上香了。已有两年多没踏上家乡的热土,听说通村公路早已修好,那条通往外婆家的山间小径恐怕也早已在杂草野刺的围攻下难寻踪迹,而那永远不会消失的外婆的的音容笑貌将使我永生难忘。
人常说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都会在梦里出现,而这三年内我竟没有一次梦见过她。她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不留痕迹。每当听别人喊外婆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外婆,有时觉得她并没有走,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未曾远去,清醒过了才告诉自己“她确实是走了”。
在她的世界里所谓血缘亲情,就是见证一个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倾尽所有只是给予,然后看着他们长大远行,永远在一个做“家”的地方等候。我知道无论如何她始终是回不来了,只能愿她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