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清,那就欠着吧!这是夏雯对陈峰说的最后一句话。收到陈峰嘱托寄来的快递,夏雯知道,不会再有以后了。虽然心里有一点点难过,有一点点不舍。不过,还是潇洒一点。不就是失恋了嘛!只是这恋爱“失”的可笑,毕竟他们从来都没有恋过。
(一)
很多年以前,夏雯随父母在外务工,认识了陈峰。正如歌词里唱的那样,【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夏雯喜欢陈峰,始于七岁那年。七岁,夏雯所有关于美好的幻想与幸运,从此以后,都与“七”有了不解之缘。
回想当年那些懵懂无知的岁月,夏雯记不清楚是否曾经牵过陈峰的手。恍惚间,仿佛记得,陈峰曾送自己回家过一次。再下来,应该就是那次冠冕堂皇的“集体约会”了吧!
说来也是,当年年少,在整个社会风气还比较封闭的农村,你让一个小男孩带着一个小女孩出去游山玩水,怎么说,也有点不合时宜吧!于是乎,组个团,差不多六七个人的样子吧!顺利出行。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个心地善良,内心单纯的女孩追求快乐啦!眼前的好山好水好风光,每一桢每一眼,都深深印刻在了夏雯的心里。当年并不知道,眼前无比珍贵的第一次,终将变成记忆里最难忘的最后一次。
不是因为我们健忘,而是人生有太多的来不及。
所以时隔二十年,当夏雯拼尽一切再次回到那片土地的时候。她满心期待的欢喜和梦境重现的真实,形成了最强烈的冲击。曾经的美好家园,被略见一隅的楼层替代。充满了泥土清香的宽窄马路,置换成了被货车压碎的破败。一切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已经无法再靠近。
(二)
那几天,一直下着雨。夏雯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如果说,喜欢一座城市,是因为一个人。那么夏雯应该属于第二种。她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然后更喜欢这座城市里的人。因为在这座半天就可以走完的城市里,藏着夏雯的一整个童年和半个青春。
靠近的每一步,都自动带着音符。浅唱,低吟。旋转,跳跃。夏雯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燕子。总是扎着一个马尾,满村跑。好像从小就喜欢唱啊,跳啊,画画啊,胡闹啊。那个时候,哪儿知道什么是内向啊,低调啊。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高兴怎么来?
微信那头,陈峰不停地询问到哪里了?夏雯的心里还假装淡定。她不能太慌张的,开心归开心。可是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告别的。夏雯明白,自己这次回来,就是回来告别的。已经选择了另一种生活,就不能再对过往念念不忘。
毕竟人,总归是要长大的。
可能爱情来的毫无道理,可能喜欢就是我想你的时候你也恰好在想我吧?
眼前略过的风景,一遍遍提示夏雯。是的,那片她日思夜想的故土,即刻就要出现在她的眼前。多年不见的陈峰,准备要来接她。他告诉她在哪里下车,她已经对那个地名完全无感了。况且舟车劳顿,也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夏雯一个人,也不会说话。只能娴熟的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司机师傅在XX站提醒她下车。然后,就不敢再多说了。因为感觉到了车上不同的眼光投向她,特别不自在。
然后好像忽然就到县城了。
(三)
夏雯伸手去拉行李箱的拉杆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扶住了箱子。这个人,就是陈峰。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流涌上心头,这个时候,适合来一个拥抱。可是夏雯没有,她光顾着紧张了,甚至不敢多看陈峰一眼。
汽车的行李仓盖有点脏,夏雯弄脏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可是又找不到可以洗手的地方。夏雯大概是真的有点紧张,平时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事无巨细。其实就在背包的隔层里,就有准备好的纸巾。只是夏雯,太紧张了。因为她曾经无比想念的人,此刻正并肩走在她的左边。
这时候,陈峰递过来像是提前准备好的湿巾,【擦一下吧,我这里有】。夏雯瞬间回过神来,小声的说着谢谢。
多年不见,陈峰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深邃的双眸,明亮,灵动,仿佛涉世未深,又似乎已经经历了世事的层层洗礼。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秀气的小男生了,虽然没有满脸的络腮胡子。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了。
见夏雯愣着,陈峰风趣的说,【怎么样?不会说家乡话的感觉好好(就是好不好的意思)】。虽然略带调侃,不过好像突然就不那么尴尬了。夏雯微微一笑,淡淡的说,【还好,就是刚回来,一下子有点激动,还有点不适应】。其实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陈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的那一幕。
(四)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像现实冲破了梦境,混为一谈。两个人就这样走着,不远不近。共同谈论着这个城市的变化,或者说,是陈峰说着,夏雯静静地听着。只需要时不时的发出来自内心的惊叹。轻声应着。
对直走过一条街,雨水已经完全打湿了整个城市。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因为那些松动的地砖下面藏着的,是你意想不到的污泥和惊喜。陈峰提醒夏雯,一个转角之后,好像是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他已经为夏雯定好了房间。
夏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更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这是陈峰第一次花心思为自己做的事,她不能辜负。
夏雯突然想起高二那年,陈峰送了自己一条三只花篮的吊坠。夏雯欢喜的不得了,她舍不得戴在脖子上,就想时不时的看着。可是终于有一天,教室仿佛发生了失窃,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串吊坠。夏雯记得陈峰说过,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串吊坠。只是因为是女款,所以他一直收藏着。所以他把它送给了她。
仿佛冥冥之中就是一种牵引,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夏雯为此神伤了很久,可她确实也没有办法可以找回那串丢失的吊坠。夏雯后来跟陈峰提起过这件事,陈峰只说,【丢了就丢了吧】,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夏雯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失去了,便是失去了。
(五)
陈峰拉着夏雯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引路。空气有一点安静。陈峰一边简单的介绍着酒店的布局,一边抱歉只能让夏雯暂时在这里将就一下。如果觉得不喜欢,他可以再换。只是眼下,县里马上要举办一个活动,来了很多市里的领导。好一点的酒店都已经被提前预定了,包括夏雯现在住的这里也是陈峰提前预定好的。所以绕了一大圈,其实是【别有用心】,【没有选择】。
夏雯觉得还好,她挺喜欢这里。喜欢的理由除了说是因为环境还算干净,也比较安静。最重要的,毕竟是陈峰替她安排的。她在心里高兴着呢!
因为到达的时间临近中午,路上陈峰就一直在问,【中午想吃点什么?】可以是中餐,可以是火锅。至于夏雯之前在微信上说的那些【特别没有追求的小心愿】,陈峰说,只适合做早餐。后面他找时间,带她一一实现。
房间在六楼,夏雯想,也好啊!六六大顺嘛!夏雯总是这样,什么样普通的小细节都能被她想出点特别的意义来。然后觉得自己好像特别幸运。好像所有的好事都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一种内心洒满阳光的感觉。积极,向上,永远不怕,永远充满希望。
一起走进房间的时候,夏雯在心里有点打鼓。这算是自己第一次跟男生在酒店开房。当然啦!没有那么污。但是如果不说清楚,似乎很容易被人误会。尤其是当夏雯看见房间有两张单人床的时候,瞬间有点傻眼。因为刚刚在前台的时候,夏雯没有走太近,所有的入住手续都是陈峰一手操办的。夏雯只隐约记得,陈峰付的是现金,是好多张毛爷爷的那种。
陈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赶忙解释到,【两张床,你看你喜欢睡哪边,另一边可以留着放东西。房间不是很大,但是感觉还是够用了】。说着,走过去拉了拉窗帘,【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应该是在跟夏雯说话。夏雯此刻有点闷,因为房间刚刚打扫过,好大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你看你要不要收拾一下,我等你。同学那里都联系好了,我们一会儿直接坐车过去】,陈峰说。【不用了吧,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直接出发吧!东西就先放着,回来再收拾】。夏雯觉得有些尴尬,而化解尴尬的唯一方法,就是赶紧离开房间,出去透透气。又或许,是那股冲人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太难受了……
(六)
出了酒店大门,就是县城最繁华的东大街。算不上车水马龙的,也算是隐约有一点《清明上河图》的感觉。除了,差一座桥。
陈峰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在了副驾。夏雯尾随,坐在了后排。外面稀稀拉拉的下着小雨,夏雯没有带伞。看着窗外十多年的变化,配合着陈峰的解说。慢慢的打开了夏雯心里的回忆,也让夏雯慢慢的对这座城市熟悉起来。最起码,夏雯已经可以慢慢说一点家乡话了。并且不是很绕口,表达不是很困难。
吃饭的地方,是之前经常出现在夏雯朋友圈的一家火锅店。之所以选择这里,因为是陈峰问的夏雯啊!在然后就是,有一个认识的同学在这里上班。夏雯这次回来,原本就是重温回忆的。所以对于任何一个点,她都不想错过。因为夏雯知道,那些在别人眼中无足轻重,不足为奇的,都将成为她记忆里最珍贵的一部分。并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很快,一起的小学同学携未婚夫到场。夏雯热络不起来,毕竟这是考验家乡话的时候。这是硬实力,夏雯拼不起。还好有陈峰张罗着,大家聊的还算开心。几个成年人在一起的话题,动不动就是结婚啊,孩子啊。夏雯早就习惯了。可是她不太擅长聊这些。只能笑着,沉默着。偶尔,看看手机,感觉尴尬癌都要犯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到班长这个话题,好像大家都记得,小学的时候,夏雯和陈峰分别是班里的正副班长。并且,这一当,好像就是三年。然后就有人发话,【夏雯啊,你结婚了没有?】,夏雯苦笑,没有。【好像陈峰也没有结婚诶,你看你们两个,正副班长组合,要不在一起算了】。这话,夏雯没法接,只能笑着。夏雯只听见陈峰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哎,太远了】。
是啊,太远了。何止是地方远。分别了这么多年。大家分别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好多事情,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单纯了。
【来来来,不说了,开吃,动筷子】,另外一个同学特别恰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就是吃着,聊着。聊着,吃着。夏雯只能忍不住发了个朋友圈,“在吃火锅,在以前只能在朋友圈看到的火锅店和同学吃火锅”。
他们聊的话题,夏雯加入不了。因为他们聊的是他们身边的故事,而夏雯刚回来,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她也无法洞悉那些故事背后的故事,甚至她都无法听清楚事情的原委。
也许是有些累了,嗯对,应该是觉得累了。毕竟这些年,夏雯过得也不容易。能够静下来好好休息一番,对她而言,也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毕竟,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有所不同。他们口中的生活是几年前夏雯心里的幻想。可是现在,夏雯想明白了。她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想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这些,不能指望任何人。她必须靠自己,去实现自己的这些梦想。至于别的,她已经不想再去多想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