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泪目了,十六
小檀为什么你的剧情总是这么长(悲)荒野记有5k多,这一篇都不是主线硬是扯了6k1!我写了好久好久啊还是没有写到感情戏,饶了我吧!
困死。明天早上又不用听课了。
在某一个暮春,四岁的檀牵曾经坐在窗户边上,遥望裂谷里其他同龄人追逐打闹的身影。
透过有些碎裂的玻璃,他看见邻居家五个兄弟姐妹混入一帮少年的队伍之中,长姐像护崽子的小兽,平日里温和可亲,一旦谁试图对她罩着的弟妹动手就会突然暴起。
事实上,檀牵并没有多想去和别人玩。因为那时他只是好奇,感到疑惑,对于恶灵这样极其重血缘亲缘的种族,为什么自己和母亲一样,在同辈里都是孤身一人————并非因为他在神域出生,去年秋天才刚刚随母亲回到族群聚居的裂谷。
伊莎里丝游历大陆已十数年,久别故乡,她过去的亲邻对他们母子二人可以说热情洋溢。但在热情过后,她依旧独行。
后来长大一点,檀牵就问了母亲这个问题。
他总是觉得伊莎里丝的目光里包含着一种惆怅,她似乎失去过什么,以至于在这个血脉成网的族系中格格不入,那关乎她从未提起的遇到空鸣之前的过去。
作为母亲的孩子,彼时尚年幼的檀牵总是希望自己能给她提供依靠。
裂谷中方才入夜,黑暗逐渐逐渐覆盖下来。闻言,正在给灯盏添加燃料的伊莎里丝停下动作。她将用完的灯晶从玻璃罩里取出来,随手撩起垂下的一缕红发。儿子的话令她久违地想起往事,在她成为众人眼中的独行者前,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在广袤裂谷里的故事。
她是如何孑然一身地活下来,如何意外收获一个同伴,又如何再次变回离群的独鸟。
“当真想知道?”她略有点戏谑地问。
“嗯。”
“不付出点什么代价,可得不到我的故事。”
檀牵苦苦思索片刻。
“我可以帮你做饭打猎,熬药,应付邻居……”他掰着手指头数,“所以求你了,跟我说吧。”
伊莎里丝大笑起来。
这一天晚上,她决定告诉儿子一些东西。她自信地认为檀牵是个聪明小孩——毕竟是自己三十七岁高龄生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他也确实很聪明,比同龄人要明白事理得多。
“你记住这个人的脸,”伊莎里丝拿起摆放在五斗橱上的相框,抱着檀牵坐下来。
从没看到过柜顶的东西,第一次见那张照片,檀牵感到很新奇,他那时候长得慢,小小一只,什么东西放高点都够不到。
炉火劈啪跳动,火光映照着照片上年轻美丽的女子。他好奇地凑过去看。
毋庸置疑,那相貌很不寻常。伊莎里丝已经是如今部落最美艳的女人之一,她像火焰一样跃然,但檀牵看到照片上的人却不同于她。
陌生女子容颜清雅,透过褪色的相纸,依旧可见一层淡漠笼罩在面庞上,尽管她笑着。她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肩头,不同于常见的深渊人,发丝颜色极浅,檀牵猜测应该是浅金色或银白色。
“我过去的生命中只有过这一位恩人,她到人类的世界里去了。”伊莎里丝摩挲着相框,若非因此,自己也不会选择远行大陆。
“你也是为了她才离开家?”
“对呀。”
“那你有再见过她吗?”
“你又没有再见过她。”十六岁的檀牵站在她身旁说道。
十余年之中,伊莎里丝鲜少出入裂谷,恶灵一族的成年个体不老不死,但随着年龄增长,她的力量逐渐不如从前,没法支撑她频繁往来于两界之间了。现在,连这个唯一的儿子都将要被父亲强制带去神域,她有种预感,自己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知道洹的下落。
“不过,打听到有人看见她跟着人类走了,在珂沦泽湖那一带被看见过。”
但多少还是抱有一点期待。
“那也只是听说而已。”
“谁说不是呢,可我自己也没法进到那城市的范围之内,纯血嘛,”伊莎里丝像无所谓般地耸耸肩,“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夕阳笼罩裂谷一隅,站在悬崖之巅,余晖照耀着两个身高几乎持平的人。
如今檀牵身上迸发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
少年在主神眼中已经拥有了继承人的价值,混血强大的力量被逐渐察觉,十六岁生日刚过,他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前往上殿,然而成神与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像曾经的母亲一样渴求自由。
“我会去。”
沉思片刻后,檀牵终于说。
“混血应该可以进湖,一有时间离开上殿,我会去找。”
女人绽开笑颜。
他一向很擅长让母亲开心。在余晖底下,伊莎里丝轻柔抚摸着孩子的脊背,留恋与怜惜尽在不言之中,明天会是怎样,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变数,然而……
真是没法想象。
她在心中悄悄感叹,我在冰天雪地里生下他的时候可没想他会成为这大陆的下一个太阳。
“以后要记得回家。”
“知道。”但是檀牵觉得父亲一定不会放自己回来。
落日淌火,后颈上属于恶灵的印记散发热量,温暖着他的身体,像一道沐浴着阳光的溪流。
印记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只要有一点儿血脉在——无论先天还是后天,一定范围之内的同族人就会触发共振。
这种共振不仅可以强化个体的力量还能治愈伤口,所以历史上恶灵在战争中从来都是团队行动。
摸着心口的温度,伊莎里丝恍然惊醒。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我记得我给她换过血,那你应该和她也会有感应的。”
“……什么意思?”
“洹,她不是恶灵。”女人出神地盯着远方云霞。
“所以曾经有一次,我没有办法,为了救她只能给她用我的血。”
然而,一旦异族血液入体,本身的种族也就不再纯正,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所以伊莎里丝后来一直对她抱有愧疚,她不知道洹为什么要离开,后来又过得怎么样,不过很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如果知道自己活下来会变成这种异族的结合,她会不会选择去死?
最重要的,她的族人还会接纳她吗?
跳下层云后,檀牵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天和母亲在悬崖上的对话,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云隙间金色光线洒落到湖面,形成一小块光斑,黑压压的积雨云覆盖天空,他看到广阔的湖,还有湖心岛,被水杉树层层包围着,湖畔是星罗分布的民居与城镇。
火光,动乱,看来下面比神域好不到哪去。
因为珂伦泽就是一个罪人成群的地方。天灾引发纷争,在动乱中无限放大人们的犯罪欲望,越到这种危难关头越混乱。
一股暖流沿着脊柱游走到浑身上下,檀牵调转方向,朝着湖心岛俯冲而去。
许多年前对母亲的许诺,今天终于有机会付诸实际了。他没想到空鸣给他的枷锁竟然能把自己牢牢束缚在那儿,直到浩劫摧毁了一切,檀牵才得以脱身。
神域解体,古屏障碎得满天都是,他此行本来是要赶在西部这块屏障碎片给大陆带来毁灭性破坏之前,用肉身把它的力量抵消掉————怎么说他也是个前太阳神,不至于这点小事都不能干。
然而意料之外,在进入归属珂伦泽的领地后,印记却不合时宜地开始发热发烫,最后灼烧到了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似乎将不知何处的谁的苦痛与绝望一并传递了过来。
直觉告诉他得去看看,万一那就是母亲寻觅一生的那个结果呢?
而且就算不是,时间也还来得及。
湖心岛上空有一道结界,檀牵轻而易举地破开,但心下疑惑,这似乎不是为了防人进来而是怕里面的东西离开。
这座庄园阴森森的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枯死的藤蔓攀在铁栏上,从内到外,透露出一股子腐朽。
顾着逃命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檀牵逆着人流往庄园里跑,不停闪身,躲开癫狂大叫仿佛心智有障的人类贵族,三步并做两步飞身跨上台阶。血气弥漫,他沿印记的感应前进,愈发感到异样。
某处有一个活物被幽禁起来,走廊尸横遍地。
他越接近,那痛苦就越强烈,好像有说不尽诉不完的愁怨,像被囚禁一生的困兽想要挣扎逃脱的渴望,巨浪滔天。
檀牵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方向了。
走廊抵达尽头,他走上前仔细查看那堵墙,其上挂着一副画,那是张家族合影,每一个人都有着浅金色的卷发和僵硬复制般的笑容。檀牵在画框背后发现一个微型机关,不过时间紧张,来不及思考,他用蛮力取下油画后轰开了墙。
神力强大就是好。
墙后是向下绵延的楼梯,他在手心燃起一簇火,借着火光,看到地上新鲜的脚印。
两侧石壁上步满符咒,有的已经褪色,有的还是鲜艳的红。
檀牵从小学习的都是正统术法,对这种歪门邪道的恶咒不甚了解,猜测大概是封禁术。他估摸着已往地下走了五六十米,视野中便陡然出现一道铁门。那门是敞开着的,栏杆上挂着道黑沉沉的锁,层层叠叠贴了许多纸符,显然不久前刚有人进去过。
他抬腿就走。
作为司光明的前主神,檀牵此刻没有一点恐惧之心。他心大,胆子更大,并且认为只要一直坦坦荡荡地朝前看,就什么都不会怕——自然也就是这么做的。
他心里装过很多东西,疑虑、愤怒、仇恨、矛盾、喜悦,唯独没有恐惧,从来都没有。太阳出生于无边暗夜,檀牵早早地就学会了与黑暗共处。
黑暗中传来细碎的人声,火焰猛地窜高,光芒在布满青苔的墙壁上跳跃,晃出地面上的身影。
刚站起身的男人忽然回头。
此刻檀牵还是女相,在对方眼中,一个身材娇小的红发女子手心捏着簇火正站在自己身后,火焰在她手里焦灼地跳动着,仿佛急不可待。
他却仿佛看见地狱来的恶鬼。
男人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礼尉的人?”
他颤声问。
“这藏了谁?”檀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实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等等。”
男人神经质地压低声音,哆哆嗦嗦提起地上一盏昏黄的灯,“等等,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礼尉家主叫人来的,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你是谁,你是谁?!”
他猛然把灯举起。
铁链从房间的四角延伸出,一具苍白的身体被吊在中央,垂着头,长发及腰,身上只有一块破破烂烂称不上衣服的布料。
那盏灯实在太无用了,以至于檀牵刚刚并没看到男人背后还有别人,他退后一步,随即将手中的火焰打散抛向前。
散布到半空的火苗照亮这个空间,檀牵右手手腕翻了个花,日轨剑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不由分说,他横劈四剑砍断了链条,那人的手脚都被磨得鲜血淋漓,新伤叠旧伤,日轨剑刃上的火焰将拴住躯体的铁环烧成灰,轻飘飘飞散开来。他飞快地扶起对方,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感觉到印记又开始发热。
这是个恶灵。
“你怎么敢————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无比惊惧地尖叫起来,随后被一团火打晕了。
实在烦。
“能听到我说话吗?”檀牵跪下来,血迹斑斑的躯体瘫在他怀里,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了异样。
这不是母亲找的人。
这是个男的。顿时,檀牵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然而的确没错,长相也不对。
他记得那张照片,那上面的女子几乎要刻在他脑海里,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年,母亲的容颜都有变化,一个半恶灵怎么可能永葆青春?
这个人太过年轻了,尽管,他和她有着相似之处。
确认自己想法的瞬间檀牵无比迷惑。
谁?
为什么会被层层符咒束缚在这里?
来不及了,他要死了。就像不久前月神死时一样,檀牵手底下的这一条生命在飞快地流逝。失血过多,诅咒,饥饿,虐待,有很多种可能。
唯独不同的一点是,那时他无法救月神,现在却有一个机会可以救这个人。
仿佛感知到自己的死亡,对方缓缓睁开双眼,一双银蓝色的眼睛对上檀牵的绿眼睛。
充满不甘,充满恨意。
“你想活吗?”檀牵强迫自己开口。
这个方法违背他的原则。
“想清楚,要是活下来,以后你就永远不能获得自由了,”檀牵尽量清晰地表述,“你会和我绑在一起,这是个契约,除了能救你的命之外,全部都是坏处。”
“你离不开我,到死都离不开。”
“你会变成我名义上的仆从听命于我,而我无法保证能待你很好,因为我活得很颠沛流离。”
“确定吗?”
“不改变吗?”
怀中的躯体一时没有了声息,紧接着,几乎微不可察地,他点了点头。
他想活。
夜莺在不见天日的牢狱里度过了太久的时光。
起初只是痛苦,痛苦到麻木之后,铺天盖地的仇恨淹没了他。
活下去吧。一个声音对他说。
活下去,然后杀了所有人,全部杀死。
等到杀死他们之后,再迎接你苦等许久的解脱。
“喝掉这个。”
檀牵用日轨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十字,鲜红顺着手臂的曲线汩汩流出。他将自己的血喂到面前人唇边,不由得叹息,自己竟然还是和母亲走上了一样的路。
每个高级恶灵天生拥有一次契约机会,高级面向低级,纯血面向混血,可以使一个同族人成为自己绑定的仆从,此后,强大的守护会旋绕在二人身上,令其免于重伤致死。
作为主神和纯血的孩子,他就在这食物链的顶端。
主仆的命运被束缚在一起,除非主人杀死仆从,否则契约永不解除,仆从将成为主人的半个血亲,无法违抗主人的命运。
檀牵厌恶这种从属,这就是恶灵一族能够千百年血脉相传不断绝的原因。
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使用契约。
伤口逐渐愈合。
“告诉我怎么称呼你吧。”檀牵感觉自己手掌冰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没有退路了。”
“……希尔。”
银发的少年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的名字是希尔·海斯,主人。”
“或者您可以称呼我为,零点夜莺。”
听到那个字的瞬间,檀牵心头一震。
“你有什么心愿?”他尽可能平复情绪,“我的神力,现在你拥有一半了,想做什么就去做。”
他大概猜到了希尔的想法。
“主人,请允许我,杀了他们。”
希尔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声音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受伤或者疲惫。檀牵点头,四下里那股仇恨瞬间飙升膨胀,得到准许的囚鸟,高亢地嘶鸣起来。
他缓慢地,一瘸一拐走上前。
无形的锋芒从空气中遁出,然后狠狠落下,一刀,两刀,三刀。血肉飞溅,精致的脸庞被沾污,他好像在流泪,又好像在笑,直到地上只剩下一摊看不出什么东西,他终于停下动作,大口大口喘着气。
“那人是谁?”
“他杀死我母亲,主人,”希尔擦了擦脸上的血,再转过身还是低垂着头的样子,“然后,强迫我。”
“不用那样称呼我……你可以不必。”
叹了口气,檀牵想起自己任何一句话对他都可能如同命令,还是更换言辞,“还有吗?”
“嗯。”
他们踩着一地的肮脏走出地牢。
原来,用这些东西加之封印,大概就是怕他如此。
檀牵很久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的暴戾,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
他好像很顺从,也许这种顺从曾经蒙蔽过别人,他才成了这副样子。
可温驯本无罪。
大多数人都没来得及逃出珂伦泽,只要在城内,他们就能被找到。接下来的不久,希尔又手刃了二十多个,皆是金发的家族成员。
站在庄园大门前,看着鲜血横涂,希尔沉默了许久。他还在略急促地喘息,檀牵走到他身后,换回本相,“结束了?”
“结束了。”
“请允许我,烧掉这里,”少顷又道,“母亲的尸骨,在湖里,已经无处可寻了。”
“你是洹的孩子?”
“您为什么会知道?”
檀牵说:“是我母亲让洹变成恶灵的,你身上有洹的血,我以为你是她。”
烈火吞噬白色的建筑,浓烟滚滚,裹挟着其中的罪恶飞上天际。
希尔不愿久留,如今他们也无法分开。檀牵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动。
屏障的第十九块碎片被他击碎,伴随着流星雨,轰然散落。
一个时代结束了。
这片大陆的旧日,终结了。
土地中腐败的辉煌逐渐平息,不会有人知道死去的和存活下来的他们。
未来的某时,当人类的历史学家们讨论着大陆这一场浩劫,他们只会记录下“神域毁灭,古神系解体”这短短的一句话。他们不会知道,那个夜里曾升起一轮明亮无比的月亮,而一个人类曾为千百年前的残月垂泪哀悼;他们不会知道有位弑父杀兄的神子,他背叛自己而俯首向苍生。
这一切,终将不为人所知。
希尔把长发束起,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此刻安静地站立在檀牵身后,悲怒逐渐消退。夜色笼罩,风停了。
空气中一片沉寂。
“跟我走吧,”檀牵擦拭着日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可以先往东走一走,有个人可能会在天耀等我,你怎么想?”
“我会跟着您。”
其实这就是个很青涩的孩子,他想。十几岁?应该是十六七岁左右,这个年纪,经受了多少不该经受的东西,又能明白多少?
“过去,辛苦你了。”
檀牵转过身,并没看到那双眼睛里呼之欲出的炽热。
“走吧。”
山中吹出裹挟着沙砾的风,翻腾在潮湿的谷地,这古往今来的罪恶之城。
火光照亮夜空。
披着寒霜,檀牵带着希尔离开珂伦泽谷地,一直走进一望无际的沙地大峡谷,不停地走了一夜。踌躇着,顾虑着,就以这样的姿态,迎接了他们不可预知、虚无缥缈的未来的第一个早上。
第一个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