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

M姐如亿万平常女生一样在2008年25岁时遇到了意中人。

这个年岁在M姐家乡来说是很迟了。

事实上05年M姐职高一毕业时就按家乡风俗被长辈安排相亲了。M姐身材窈窕,长相清秀,本该是媒人踏破门槛的时候。但并没有,因为M姐的家境实在一般。要高考的妹妹,要读职高的弟弟,生病的母亲和做什么都没什么事业运的父亲。一家五口挤在上下间的瓦房子里,M姐觉得是没有资格谈及意中人这件事的。

M姐的家乡是比较著名的侨乡,05年当地正是以留学名义出国打拼的风头最盛的时代。M姐的父亲蛮拿着她的毕业证,随大流的心态去给她排了日本留学手续。不想M姐一关关考核居然都以努力顺利地通过了。

所有手续就绪,M姐有机会出国了。

而M姐在职高毕业时跑去参加的会计证考试也被通知过了,可以去领会计证了。

那时,在她们学校,一整届会计专业中,只有两三个人通过,会计证是这样的一本证啊。

甚至M姐的老师还兴奋地告知她,市区那个很出名的酒店要聘用她去做实习会计,期满就转正了。

但最后M姐没有去酒店,也没去领会计证,她用此切断所有退路,举了债,狠着心,蒙头奔向了未知的日本留学生活。

日本留学,这其实是一个人前风光,人后心酸的说辞。

M姐为了还清父亲给她出国借来的钱,前面三年没有回过一次国。除了上课便是不停地打工。能连着四个小时的这种兼职,要心怀感恩,认认真真地做。零碎的,一两个小时的,也不打紧,多多奔波几趟就是了。

M姐回忆时玩笑着说,其实租的小房间似乎是多余的,因为你就是要不停地在电车上度过就行了。

唯一可慰籍的是,有了三五个同甘共苦的挚爱好友平日里可以一起嬉笑怒骂,有时一起做疯狂的事,有时一起做愚蠢的事。

而这些人中,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M姐说,我的意中人出现了。

这天是日本的某个节假日,在日的F省老乡汉语统一翻译为“红日子”,是所有劳动者合法合情休息的日子。M姐的好友说带个同乡过来聚,茫茫人海相聚国外实属不易啊。

于是这天M姐的意中人在中场时缓缓地推开了门聚会KTV包厢的门,在灯光昏暗,人声吵杂中走了进来。个子不算高,一米七多,清瘦的,有清新的少年感,但眼神中却有沧桑的化不开的淡淡忧郁。

他向各人打了招呼,环视了一圈,在M姐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M姐一愣,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便没在意了,跟着大家玩起了接歌唱的游戏。

每次KTV欢唱的高潮都是M姐接到歌时,最经典曲目——《我只在乎你》。每次开唱,M姐那调走得能让悲伤的人笑到在地上打滚。然而也没什么,相聚的都是平时好友,M姐也没什么可装的,就豪迈地在破笑声中唱到声嘶力竭。

也是很神奇,她一整天的心酸,劳累,或不快乐,就必须得这一声声友人的破嘲笑声才能击碎。然后,M姐就又能打了鸡血般,张开双臂拥抱没完没了的明天。

这天M姐接过麦时,她的意中人硬是被友人拱上来说得跟她歌唱,友人神秘地没说清楚就开始忍不住要发笑了,她说绝对难得一遇,必须一起合唱啊。

M姐有些疑惑,不过觉得也没什么,自己的破调子大家全知道,没什么可丢人的。于是她唱起来了。M姐的意中人看了看M姐,那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可扭捏的嘛,于是也开口了。

包厢星星点点的灯光中,三五个人捂着肚子早已东倒西歪连滾带爬,笑声大到把音响都要淹没了。

M姐停下来没唱了,她看了一眼她的意中人,然后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M姐的意中人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忘我地撒开嗓子欢唱了起来。

M姐盯着站在她旁边的她的意中人呆呆地看着,包厢仍然是昏暗的,M姐觉得他的意中人在这样的昏暗中突然放起光来了。

“哈哈哈,天造地设啊!”,“你们要不交往看看吧,哈哈哈”,“对对对,你俩是绝配啊!哈哈哈!”友人们纷纷笑着调侃起来。

回到度假租住的民宿时已经很晚了,大家有意各自占了房间就锁了门,只剩一间空房了。

M姐和他的意中人在客厅的前台前无奈地相互看着对方。M姐的意中人突然很平静地说:“没事,走吧,我很困了”。

M姐到了房间突然紧张了起来,她看到地铺前的小木桌上有架小小的电视。M姐笑笑说“哈哈,条件挺好啊,还有电视可以看耶。”

于是M姐去抽屉找遥控,翻着翻着,拿出了两包东西,她用她仅有的一点日语基础靠着意会马上明白了,是安全套!

M姐像抓了虫子一样赶紧一扔,拿出遥控器迅速把抽屉关了。

她有点慌张地使劲按遥控器的键,打开电视对着她的M意中人说:“看电视吧,你说这么晚了,日本的电视都演什么,录的演员也是够辛苦的哈”。M干笑着。

M姐的意中人没说什么盘着腿在地铺上坐了下来看电视。M姐看着她的意中人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于是她也盘着腿在她的意中人身边坐了下来。M姐侧头看着她意中人安静的带着点点忧伤的侧脸心里竟不由地生出许多欢喜来。

电视叽叽喳喳地播着,M姐根本没在意播什么,可是突然播着播着电视跳了台,画面安静起来,一个女人在电视的画面里脱起了衣服来。

M姐慌忙地拿起遥控器,重重地按掉电视,然后远远地把遥控器扔到了墙角里,然后对着她的意中人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M姐的意中人笑了,他轻轻地笑着,笑得非常好看。他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没事的,应该很困了,你去睡吧”。

M姐一愣,突然竟不尴尬了,她掀开地铺的被子,迅速地钻了进去,以大字形摊在地铺上。不一会儿,M姐就真的,安心地,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M姐睁开眼时看到了地铺边缘躺着的她的意中人,他对着她,侧着身睡得很熟。这天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柔,怕吵醒她的意中人一样轻轻地洒在他脸上,在他长长的睫毛中欢乐地闪烁跳耀。睡梦中M姐的意中人眉宇是平展的,淡淡的忧郁似乎被化开散去了,只剩少年无忧的恬静。

此后M姐每每看着她意中人的侧脸都不能抑制地怦然心动起来。

友人们各自醒来,穿衣的,洗漱的,然后一边大喊着约着要一起出去吃早餐。

M姐和她的意中人先后从同个房间出来了。友人们瞬间安静了,然而个个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想八卦的兴奋。

M姐鬼使神差地在众人目光中竟拉起了她意中人的手。M姐的意中人明显愣住了,但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M姐看。

M姐笑笑说“没什么,我的意中人嘛。”

M姐的意中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握起了M姐的手,看着她笑了起来。

之后的M姐似乎盲目地沉入了不允许有任何事阻挡的幸福中去。

在日本的第四年,也是M姐和她意中人在一起的第二年,M姐把债务都还清了,她打电话回家里说这个春节终于可以有时间安心地回家过年了。

M姐的父亲听了特别高兴,但却想流眼泪。他说家族里但凡家境可以的,有谁家家长让女儿漂泊在外打拼的,这么大了竟还没找婆家,实在是做父亲的没本事。还好堂叔给想着这事,说他朋友家有个小孩很不错,回来了正好去看看。

M姐满心欢喜地说“不了,爸,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M姐的父亲有些许惊讶,但还是淡淡说:“有意中人啊,那很好,但也见个面吧,交个朋友啊。”M姐父亲说这人家和堂叔叔婶婶都是多年挚友,是知根知底的。

M姐满不在乎地说她的意中人她自己天天相处着不是更知根知底。至于意中人家里的情况,真到谈婚论嫁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就在S铺啊。

M姐的父亲心里咯噔一下,S铺是个很偏僻的小村子,自己家族中没有女孩嫁去S铺的,嫁S铺那就是往下嫁了,没有人嫁女儿往下嫁的。

但M姐的父亲还是强装镇定说:“过年过去拜个年总是没错的,他们一家都在日本,离你住的地区也不远,人家老家都建了别墅的,父母都身体健康,还在工作。这个孩子也很好,个子不高但人还算聪明啊。他跟着父母很早就去日本定居,在那边念书的书然后进公司工作。人家那工作可不是你那样的打小时工,人家是正正经经坐办公室的公司社员哦,交个朋友,你一人在外有时总能帮到忙的……”

“爸,可能你也不用打听了,我那意中人跟这孩子自然是比不上了。他家境不怎么样,母亲就一个农村妇女,常年只是操持家务,没有外出做过事,父亲前两年得了癌症花了八十几万,就在前两个月去世了。他父亲去世那天,他在日本赶去上班的路上实在太累了,他直接在电车上睡过去了。到了工作的地方整整迟到一个小时,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还被扣了钱。他和弟弟在日本打工这些年攒的几十万全随着他过世的父亲变成了云烟。所以他家没有别墅,他家仅有的老瓦房要和弟弟两个人分,还背着他父亲治病的几十万。……”

M姐抽泣起来了,甚至讲不下去了。

“但是,爸,即使这样,他在我生日的时候还是买了一整套我看了很久,因为贵而没有买的护肤品,偷偷塞在我的化妆包里;在我灰心丧气的时候拉上我逃到高处,在黑黑的天幕下看人间烟火;在晚下班的深夜,被变态的暴露狂吓得腿软,哆哆嗦嗦,怎么也移动不了步子的时侯是他的拳头突然从我身后飞速打了过去然后拉着我飞奔起来的……爸,他没有坐办公室可以坐,但他是那么拼命却从没有抱怨……他是我钟意的人啊!”。

M姐的父亲在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了,最后他轻轻地说:“那带回来,家里人见见吧”!M姐破涕为笑赶紧说:“嗯,我先跟他提,春节一起回来,让他过来趟。”

09年的大年三十M姐终身不忘,她终于要回梦里都想回去的自己的家乡,而且,不是独自,她是和他的意中人一起回国的。

M姐的父亲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专门叫了辆车从家里来机场接她。

出关时,M姐拉着他意中人的手要一起走时,他的意中人突然说他要去洗手间,说既然是家里人都来接了,让M姐赶紧过去,他自己回去就行了。然后M姐的意中人迅速提着自己的行李转头走了。M姐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出来,打了电话也一直占线,于是自己拖着行李出来了。

M姐的父亲赶紧接过女儿手中艰难推着的行李,又往她身后望了望,疑惑地说“不是说一起回来的吗?你说的那孩子呢?”

M姐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他家有急事,先走了。”

“所以,他扔你一个人在机场?知道有你长辈会在,连电话交代也没一声?”M姐的父亲突然有些气愤了。

“爸,我去日本时本来就是一个人的啊”。M姐的父亲听着一愣,竟不知说什么了。

弟弟妹妹都围上来抱了抱M姐,抢着把行李装到后备箱中,大家地坐上了车,就又兴奋地往家赶。

一直到大年初三了,M姐的意中人都没有联系过她,。M姐想着,春节都很忙的,要拜年的,而且他这么久才回来一次,今年还有他爸的事,肯定不能受打扰,没时间的。

反复地查看手机,就这么熬着到了晚上,M姐终于忐忑地发了问候安好的信息过去问。很久了,M姐的意中人终于回了过来说,很好,就是很累!于是他们这才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M姐邀请她的意中人初五来家里玩下,M姐的意中人说了各种推脱理由,最后还是答应了。M姐松了一口气,心里只剩欢喜了。

初五这天M姐的母亲亲自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收拾干净,甚至铺开了年夜饭才用的八仙桌,还请来了两个表姐作陪。

于是M姐的意中人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来了。他先是礼貌性的腼腆,然后吃饭过程中只是安静,这样看起来时其他人都像在自言自语。到最后M姐的意中人冷漠得连热场的两个表姐都只能对望着,尴尬地干笑着。

按家乡的习俗,男方来女方家后便要带着女方也回家见下父母,这谈朋友关系才算得到认可并且可以奔向结婚去了。

M姐紧张地让两表姐一起准备准备,要去她意中人的家了嘛,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要注意的呢?她的衣服会不会太幼稚,头发是不是染颜色了会印象不太好?如果他妈妈不喜欢她怎么办?而M姐的意中人却始终站在院子外,眼神空洞地沉默地看向远处。

M姐的大表姐悄悄地把她拖到边上说“你意中人并不积极啊,这就去他家不合适,听姐的下次合适的时候去吧”。

M姐笑笑说“不是的,他只是紧张了不知道说什么,你看我还没去就紧张呢,你们刚那哪里是吃饭,你们像审犯人呀,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真的很好”。

两表姐很是无奈,但却没有办法。

到M姐意中人的家门口时,两表姐惊住了。不是现在的这种瓦房,是木板石灰壘的那种旧式的土房。M姐的意中人不知是难为情还是生气就一直不说话,只是去灶台上翻找着,最后拿一次性杯子倒了几杯开水递给她们。

M姐意中人的母亲进来了,她是长辈竟有些羞怯,不知说什么,只呵呵地笑着。倒是M姐极热情地迎上去,激动地握着她意中人母亲的手甜甜地说:“阿姨,你好,我和他一起在日本的,是好朋友,趁回国,今天就过来玩了。”

M姐意中人的母亲仍只是笑着说:“好,好,就是家里实在简陋,怕是要嫌弃了啊。”

M姐赶紧说:“没有,没有。”她望了望木制楼梯问她意中人的母亲:“我能上去参观下吗。”“不用上去,没什么可看的。”M姐的意中人开口说话了,语气并不好。

“没事上去吧。”他母亲示意。

M姐雀跃地想奔上去,但在第一个木阶梯时她就踉跄了下,阶梯板是松的!不能用跑的,她慢了下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小心地走上去。

回家时,两表姐都拉着她说,这人家实在不行,那样的屋子怎么能住,这样的条件走下去像个没有尽头的黑道啊。

M姐反而眼神坚定起来了,趁着大家都在时她认真地说“想到过去几十年中他都在那个屋子里一点点长大,我要住进这样的屋子有什么住不了,破木板房没关系,没有父亲没关系,背几十万债也没关系,我陪他,我只嫁他。”

M姐的父亲有点生气了,“是,退一万步,所有的都没关系,可这孩子没有一点要表态的意思啊,男方都没怎么说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一口一个要嫁人,怎么一点不难为情呢?”

M姐恨恨地说,她的意中人也一定也是和她一样有一起奔着结婚去的想法的,只是大家先有偏见了,他怎么好提呢。

M姐的父亲重重拍了下桌子吼道:“他怎么表态,倒是做来看看啊,就拿东西过定吧,定亲了,你爱和他去天涯我也不拦着你。”

M姐的父亲扔下这句话就气冲冲地走了。他并没有说具体拿什么来过定,但M姐向她的意中人提起时,她的意中人却沉默了。

M姐听到意中人的母亲在电话里叫唤着“家里什么情况她不是见吗,拿什么定?不就是要什么彩礼吗,还想着卖女儿捞一笔啊……”电话忙音了,被挂断了。

M姐的父亲对于她意中人不闻不问的态度越发不满,但却经不住M姐视死如归的坚持。

M姐要去日本的前夜,她的父亲从未那么严肃过。他认真地对她说:“这男孩不是托付终身之选啊,我有说拿什么过定吗,但凡他足够爱你,即使只是拿个金戒指给你套上,态度诚挚拼死争取,谁当父母的不心软就答应了呀?但他没有,他退却了呀!他并不是个有责任肯担当的人啊!有我这样的父亲,你这些年吃的是怎样的苦,爸不希望你又找了个人跟着吃更多苦的人……

M姐的父亲哽咽着,竟就哭了起来。这是M姐长这么大,不管家里发生怎样巨变也从来没见过的。

M姐突然心里全是酸楚,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声音颤抖着说“爸,你您别这样,你您说的孩子我会去见,我没有现在就嫁人,没有,我自己会为我自己负责,我慎重慎重考虑好吗?”

M姐到了日本果然按给父亲的承诺那样去见了那家人的孩子。是约出来和友人一起见面的,毕竟算起来大家也都是身在异国的老乡。

还是在KTV里,那孩子按叔叔说的年份比M姐要小一岁,真的不高,只稍稍比M姐高一小截,目测也许还不到170cm。

他像见惯了应酬场面一样开着玩笑畅谈着,很快他就和大家熟络起来。他也坐M姐旁边,只在M姐旁边坐下来时,他才变得安静起来,有时侧着脸看着M姐淡淡地笑着。

谁又点了《我只在乎你》,友人把麦递给M姐时M姐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兴致寥寥。

旁边有人一把接过了麦,是那孩子。他站起来在星星点点的光中开始唱,他的目光只盯着M姐,似乎包厢里只有他和M姐在。

包厢突然安静起来了,M姐也惊讶了,原来这首歌是可以被唱成这么这么好听的。

那孩子唱完时,点唱机突然彭地一声,有声音机械地说着:“恭喜你,你唱过了90分,可以领取一支金麦哦!”

散场时那孩子开来车说要送M姐回家,在车上时他把领来的金麦递给M姐说:“她们说你很喜欢唱K,那这个就送你吧。”

M姐看着金麦噗呲笑了起来说“你确定要送我,她们没有跟你说我唱歌怎么样吗?”

“没有啊,可是唱怎么样也没关系吧,喜欢唱就只管唱啊!”

大概万事胜意的人才不觉得这句话是任性的话吧,M姐到这样想着。但她还是大方地收下了金麦,觉得那句话听起来真的很不错。

之后M姐就再没联系过那孩子了,甚至忘了有见过面这件事。只是有时回家很晚或很累时,突然看到那只麦,她想起那孩子说的话时,真的就会很想开麦大吼一通。

而M姐会觉得累更多的是因为春节的事后她和她的意中人之间好像有了一层谁都看得明白但谁又都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他讲更少的话了,有时很多天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M姐自我安慰着,他很忙,那样打工身体怎么受得了,有点时间还是让他安静地睡上一觉吧,。自己也很累,所以才很少时间见面是很正常的。

一直到两星期后M姐生日这天,她终于打了电话约她的意中人请个假一起过个生日。

这天M姐觉得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了。

天气晴朗,风轻云淡,M姐挽着她的意中人满足地在公园里悠闲地走着。

她意中人电话响起了,他接完电话吞吞吐吐起来,他说是M姐生日是在不凑巧,但他就有个女性朋友要过来这附近,刚好说找他聚下。

M姐开心地说:“你的朋友过来玩啊,那太好了啊,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吧。”

“嗯。”

M姐的意中人心不在焉地应着,然后急急忙忙地拉着她往附近的车站跑。在车站时他四处张望,一有车过来就往前探去看来的车的车牌号,不是要等的车时又失落地往后靠了靠。

几乎半个小时过去了,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穿短裙,披着大波浪卷长发,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

“这,在这!”

M姐的意中人边使劲挥着手边朝着女子跑去,他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上的行李,引着她往边上走,边走边热烈地问起近况。他们一起从M姐的身边经过了,M姐的意中人脸上全是神采飞扬的笑容,但没有对着她,甚至略过了她往前走了。

M姐看着就要走远的她的意中人,她想着他的笑容,她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雀跃的背影,她看看自己肩上的包和手里的满满的购物袋。

M姐在阳光明媚中笑了,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M姐在后面喊了她意中人的名字,他的意中人愣了下,转过头来。他不好意思地向那女子解释着:“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女朋友。”

女子窈窕地走过来想要跟M姐打招呼,M姐略过了她,她径直走向她的意中人。

M姐微笑地看着她的意中人,平静地说:“我们以后就不见面了吧,分手吧。”

M姐的意中人呆在了原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M姐自己随便上了辆刚好到的公交车离开了。

公交车是来往哪里的?车上都是哪些人?窗外都到了哪一站?M姐一点也看不清,因为有眼泪不停不停地涌出。

回到家时,是M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金色的麦,她拿着麦走进厕所,关了门,她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在没有友人没有伴奏下一首一首地唱,唱到声嘶力竭,唱到不知什么时候竟沉沉地睡过去了。

M姐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马桶盖上,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马桶盖上面有很多水印,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泪了,但她突然就不想哭了。

她闪着提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她接了起来,原来是那孩子。

“上次见面后怎么都不联系啊?我也怕打扰你所以也不敢联系,但今天是你的生日,嗯,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下生日快乐。额,本想邀请来我家里,你别误会哈,就我妈她很会会做我们地道的家乡菜,我想着生日这天吃到的话应该蛮好的……”

上次见面M姐时感觉那孩子是应酬上很游刃有余的,可他今天讲着讲着居然开始结结巴巴,甚至语无伦次了。

“周末吧,周末我有空过去拜访下伯父伯母。”M姐看了看手中的金麦这样说着。

“真的吗,周末一定来,那周末见哦!”那孩子居然真的像孩子一样无比激动起来。

那孩子的住所离M姐的住处还真不是很远,在京都,名古屋过去坐新干线只要两站,三十分钟就到了。

那孩子一早在车站等她了,上阶梯时他下意识地就递过手腕来,M姐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了高跟鞋有点不太好走的,于是她扶着他的手腕往阶梯上走。

那孩子的住所就在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区中,是三室一厅的套房,面积不算大,但在日本能住套房在M姐看来已经很难想象了,像她那样在日本打工的,即使租个单间也觉得费钱了。

那孩子说父亲上班去了,母亲知道她会来,可能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M姐刚坐下,那孩子突然说让她稍等下。

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端出了一盆热腾腾的汤,是鱼丸汤!白色的圆子撒着翠绿的葱花,蒜头油的香味马上弥漫了整个屋子。

没错,是上次K歌见面时,有气无力的M姐随口说的,她说“真想喝一口家乡的鱼丸汤啊!”

那孩子拿了碗,M姐兴奋起来了说居然有鱼丸汤,她想抢过勺子就舀,被那孩子一把挡掉了。他对她轻轻地说:“坐着,我来吧,这个烫的。”

那孩子把鱼丸盛几个到碗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用勺子轻轻地搅着鱼丸汤。推到M姐面前时,M姐舀起就吃。不烫嘴但也没有冷点,刚刚好入口的温度。M姐很是畅快地要大吃起来吃!

突然门开了,进来的是那孩子的母亲。她是一个精力充沛,面色红润的中年妇女。

M姐忙站起来打招呼,她赶紧让她坐下,说都是L镇的,在这国外跟自家人一样的,让她多多来玩就是。

她边说边开始穿围裙,她说:“听我儿子说你想吃鱼丸,前两天有友人从国内过来,他硬是让带了两包。是我们镇LH街的,就是那家到现在还是手工做,你知道的吗,这个应该从你小时候到现在味道没有变过的,我去给你煮了,解个馋哈。”

M姐刚要把鱼丸往嘴里送,抬头就看到了那孩子母亲同样疑惑的眼神。

“哦,煮了,我煮的,哈哈。”是那孩子的声音,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那孩子的母亲呆在原地,都有些震惊了!

她看着M姐要送进嘴里的鱼丸皱着眉头说“你确定要吃这鱼丸,我儿子长到二十几年只泡过泡面啊,要我重新煮吗?”

M姐看了看鱼丸,笑着,大口地咬着鱼丸就吃了起来,说“不用了,挺好的,哈哈!。”

其实除了咸点真的都是家里的味道。是M姐的眼睛变得朦胧起来,眼中的倒影,那个坐对面的孩子看着她吃,开心地笑着。

回去时那孩子一直要送她到坐新干线的站,她母亲拿的礼物全程都是他提着,M姐的包包他也一并提着。

路上他不停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生怕自己说不出什么来,又怕自己说太多了。

M姐时不时就被逗地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就看着笑着的M姐安静地微笑着。

直到M姐坐上新干线了,她从窗台仍然可以看到那孩子一直没有离开,还在往自己这边张望着,直到车子远远地开走了。

两个月后M姐搬离了名古屋,她在一年的时间内迅速地定亲,结婚,然后第二年生下了一个男孩。

那孩子变成了M姐的丈夫!M姐的父亲没有提过过定的事,M姐丈夫家里就提了二十万人民币来家里过定了,她丈夫把三颗金定子用红线串起来当着大家的面挂在了M姐的脖子上。

甚至M姐娘家买套房时差的十万多M姐的丈夫也是二话不说就给打过去了,他笑笑着对M姐说,借你的,借你的,以后会找你要的。

生孩子时M姐丈夫全家都围在产房外,甚至连她丈夫的两个姨也过来了说要一起轮着照顾些。

M姐生完出来时大家围着她,她的丈夫把小孩推到她面前说“看,你儿子出来了。”M姐噗呲一笑,牵扯着伤口痛了起来,她轻轻地啊了一声,紧紧地皱着眉头。

M姐的丈夫看着虚弱的M姐,在众人的目光中低下头在,心疼地在M姐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下,声音有点哽咽地说“辛苦了!”

M姐的丈夫下班很累时也陪M姐去看喜欢的电影,即使最后只是靠在M姐的肩上睡过去了,M姐常常醒来时在梳妆台看到包装精致的小礼物盒,有时是一套珍贵的首饰,有时是日本百元店的发圈。

原来不是一年中生日这天才能理所当然地相约见面的,也不是只有这生日这天才能小心翼翼地要礼物的。

M姐看到喜欢的东西不用在橱窗吧嗒吧嗒地盯着看很久很久,然后每天下班都绕路从那个橱窗经过,直到有天店里贴出仅剩一个亏本大促时才抢着把它买下。因为某天经过古琦的橱窗时她只是扫了一下那个粉红色的钱包说这个颜色还蛮好看的,第二天他的丈夫就把那个钱包塞在她手上说下班顺便买的。甚至某天M姐感叹着全套木制专修的厨房,在那样的地方做饭得多爽啊。于是他们就搬出了她丈夫和父母一起住的套房,在京都站附近买了一个三层楼的小独栋。房子去哪里都方便,面积比较小,但一楼的厨房是全木制装修的,原木的米色,很是温馨。

M姐很擅长煮饭,也很会收拾,她丈夫下班时家里总是整齐干净的,飘着暖暖的饭菜香。

她的丈夫尊重她不愿意只是呆在家里的,于是孩子寄去早教训练室时,M姐还是会趁着空档打一些零散的工。有时是便利店收银,有时是流水线的包装,甚至有时是中华料理店的服务生。

M姐的丈夫会去接她,不管多忙多晚都去接。有时在她工作的便利店买了饮料安静地等,有时直接在料理店点了东西就吃了起来,甚至在M姐发工资时他硬是要她请客大吃一顿。

生完孩子的那一年,名古屋的友人硬是邀请M姐再一起去K歌聚聚。M姐带了不久前回国带过来的家乡特产去赴约了。

友人都很是羡慕M姐,说她可以国内国外来来去去多好啊。

M姐的意中人也在,他还是那样,安静地,眉宇间有淡淡的化不开的忧伤。

包厢里想起了《我只在乎你》的前奏,M姐兴奋地说:“哇塞,你们准备好了吗,我的歌来了耶!”

她过去重重地打了下她意中人的肩膀说“还坐着干嘛,起来唱啊!”

她俩还是那样唱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奇怪调子,友人们也还是那样笑到直流眼泪。

唱完坐下来时M姐的意中人敬了她一杯酒说“听说你结婚了呀,希望你幸福”。

M姐笑笑说:“”当然,老娘儿子都有了,你好好的哈!”M姐想着自己终究没有选意中人,选择了平常女生的世俗,但似乎并没有不舒服。

回来时M姐的丈夫来接的她,新干线要往上上台阶时,M姐自然的就伸手去拉住丈夫的手。到马路上时M姐的丈夫也习惯性地把拉着的手换了另一边,把她护在了马路内侧,自己走在车来车往的那边。

M姐停了脚步转头看向拉自己手的那一边,丈夫也停下来疑惑地看她。M姐笑了起来,她看到她的丈夫在这昏暗的夜色中放起光来。她丈夫看着她跟着轻轻地笑了起来。

M姐突然紧紧地挽住她丈夫的手臂,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两人在夜色中轻快地一起往前走,往前走。

意中人有时是个假象。

我的意中人有可能在我直直地只看向他,总是不能抑制地怦然心动时,他因为倔强或其它就随便地看向了别处。

我的意中人也有可能在平淡的某一天,我稍稍地停了下来,平常地看向旁边时,他淡淡地只看着我笑,而我的余生在我们相互看着对方时炙热地砰砰砰地度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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