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海鲜市场内，人头涌动。

“我叉！”一把锋利的杀鱼宽刀，被直挺挺地立在案板上。“我看谁敢要我的将牌！”迟瑞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握着纸牌，一只手还紧紧的在刀柄上握着。

迟瑞身穿泛着黄色污渍的白色短T恤，露出两只健壮的胳膊。胸前挂着黑色皮围裙，围裙的大口袋里，还横七竖八的放着几把杀鱼刀。

“别这样撒，瑞哥！赢了还这凶！”苏M懒洋洋地说。“不是吧，瑞哥，你又赢了！”江八有点丧气。丁蜀则盯着瑞哥的将牌直摇头。

“嘿嘿！都要不起那我可走牌了！”迟瑞迅速将手里的牌甩出去。马上双手摊开，做出要收钱的动作，说道：“快，快！给钱啦，给钱啦！”其他三人，不情愿的把牌一摊，纷纷去掏钱。

“不玩了，不玩了！”“做生意去了！”大家都叫嚷着，各自忙乎去了，牌局很快就散了。迟瑞开心地数着钱，数完后，把钱往裤腰包里一塞，也赶紧忙活起生意。

摊位收拾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在空旷的街道上，迟瑞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后面载着丁蜀和江八，还有几个装满了鱼的大水箱。

迎着风，三人高声唱起歌来：“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

靠近路边的楼房传来粗野的一声怒吼：“M的！闭嘴！”他们三停止了喊声，欢快地笑了起来。车轮滑过马路，发动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鱼儿在水里蹦跶发出的响声；这些声音交汇在一起，好似一首好听的车载音乐。

他们就租住在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这里居住的人们生活水平低下，房租自然也很便宜。

为了省钱，三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出租屋内。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江八和丁蜀早已熟睡。

迟瑞却毫无睡意，思绪万千。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瞳孔里映射的月光逐渐燃烧成火焰。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都会想起那晚的熊熊烈火，还有他永远也忘不掉父亲临终前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伤感与不甘的眼神让人痛彻心扉！现如今迟瑞这个已经三十好几的男人，想起来心头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起身，动作熟练地在自己外衣的暗格里掏出一袋东西。拉开最外面的防水袋，里面有一小包用牛皮纸包裹严实的物件，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牛皮纸。

月光下，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显现出来，那是昔日幸福温馨的一家三口。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少年时期的迟瑞。当时，他约摸十三、四岁，笑容灿烂，无忧无虑。和现在的自己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除了照片，还有一个烟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铝制烟盒，即没镶金也没镶银，他一直不明白就这么个烟盒有什么重要的。当初他父亲郑重地将这个烟盒交到他手里，并再三叮嘱他：“一定保管好！千万不要给任何人！”当时，他还乖巧地说：“爸，我不抽烟，不需要这个。”父亲严肃地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关乎你的将来。”

他听从父亲的话。这些年，他一直将这个烟盒珍藏并随身携带在身上，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迟瑞把照片和烟盒重新包好，放回衣服暗格。一阵阵疲惫感袭来，迟瑞渐渐睡去……

燥热而宁静的夜，世间万物纹丝不动，一切被定格。突然，起风了。大风刮过，叶子在空中乱舞，跌落地上被风追着跑。月亮躲进墨色浓云里，闪电在天边闪过，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顷刻间，豆大的雨倾直而下，冲刷着闷热的地表，泛起濛濛迷雾缭绕着整个城市。

清晨，迟瑞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浑厚有力地声音，一位老者说：“请把鱼送到福缘街10号的福来餐馆，给你最好的价钱！”电话那头挂断。

迟瑞挠挠头，福缘街倒是很熟悉，可那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叫福来的餐馆？不管那么多了，有生意送上门，不做白不做！说不定是一家新开的餐馆，以后还可以长期合作。

江八和丁蜀还睡得香甜。迟瑞推推旁边的江八，再拍拍丁蜀，喊道：“醒醒！起床了！做生意了！”丁蜀嚼了嚼嘴巴，好像嘴巴里有甜甜的糖。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

迟瑞不想耽搁送货，他穿好衣服，简单洗漱后，套上雨衣就径直出门了。

路上，雾蒙蒙的。看不到一个人，两边的建筑物被雾气挡着幻化成了轮廓，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雨水泼向迟瑞，打向他的眼睛，视野更加模糊起来。他骑着三轮车，艰难地行驶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福缘街10号了。迟瑞抬起头，看见招牌上赫然写着“福来”两字。他停下三轮，走了进去。

餐馆里有一个不大的庭院，外面下着磅礴大雨，庭院里倒是鸟语花香。

“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有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人出来相迎。

“不用了，清算下价钱，您要多少鱼？”迟瑞问道。

“不急，不急。你带来的鱼我都要了，价钱好说。”老人和蔼地回答。“要不先喝杯茶歇一歇。”老人接着说。

迟瑞看对方很爽快，心里想着以后长期供货的事，于是就跟随老人穿过庭院在餐馆大厅的一张餐桌前坐下。

现在正值清晨，还没有客人，只有几个眉清目秀的服务员在打扫。老人亲自给迟瑞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请喝。”迟瑞举起杯子一饮而下。

老者微笑着点头，并将一叠钱交给迟瑞，作为买鱼的回报。

临走时，老者语重心长地对迟瑞说：“生活如此磨难，没有磨走你的坚韧。未来你要用你自己的力量，惩戒恶人，寻回你本该拥有的幸福。”

告别老者，迟瑞走出餐馆。

外面已经晴空万里了。等等！街道怎么不一样了？！高楼都变矮了，街上的人穿着奇怪夸张的喇叭裤。老式的商店，播放着上世纪90年代的流行歌曲……

迟瑞再回过头看，哪还有什么福来餐馆。他的三轮车也无影无踪了。

这时，在路边玩街机的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拉着迟瑞的衣角直喊：“哥哥，哥哥！帮我打过关！”

什么，喊我哥哥？迟瑞一脸懵逼，就我这么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喊哥哥合适吗？难道？？

他看到路边有人理发，正拿着镜子照来照去。迟瑞冲过去，一把抢过镜子，看过来。镜子中的自己分明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迟瑞顿时头晕目眩，他晃晃脑袋仔细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个街道很熟悉，他想起来了，少年时期的家就在这附近！他循着记忆，一口气跑回家！

快到家门口，迟瑞脚步慢下来，此刻他的内心无比激动。这是一栋2层小洋房，进门有个花园，种满了紫色郁丁香。这里承载着迟瑞所有的童年和少年记忆。只是，那场大火把这里烧得面目全非，还有父亲……

“晓瑞！”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迟瑞被击中一般，全身一僵，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多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遥远梦中飘出了一颗泡沫，如记忆深处吹来了一缕微风。

第一章完

文/秋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