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那一身花绣,贴着身儿,伴君四海逍遥游。”想要做你的纹身,你的悲欢喜乐有我,你的春夏秋冬有我,你的朝朝暮暮有我。无论你去到哪里,我亦相随。
序
“捷报,捷报,前线大胜。”
报童的声音在街头巷尾响起,伴着路边小摊的叫卖声,是郝城常见的情景。自日军入侵以来,人们茶余饭后关心的始终只有战事。谁家的儿郎一腔热血要参军,谁家深夜响起阵阵哀嚎,谁家的男人在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战争,永远是最残酷的话题。
“老板,来两个烧饼。”朱杰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示意刘士卿接过烧饼。
朱杰握着硬币的手正伸在半空中,边上挤过一大群人,撞得他一时不稳,将硬币掉到了地上。那硬币在水泥板上滚了滚,“叮当”一声,被吞没在一条狭窄的地缝里。
“真是的,走路没长眼睛啊!”朱杰低声骂了句,无奈地再掏出几枚硬币,递给卖烧饼的小哥。
“他们急匆匆地是要干什么?”刘士卿问道。
“先生不知道么?前线大胜,青藤茶馆请来远近有名的戏班,要连唱七日呢。”烧饼小哥道。
“既然这样,士卿,我们何不去凑凑热闹。”
朱杰说着拉上刘士卿,转身混进那汹涌的人流里。
转眼间两人就跟着人群来到青藤茶馆,台上的戏已经开唱,咿咿呀呀,伴着各种乐器敲击声。那个衣香鬓影的人儿甩着水袖,在一众演员中穿梭。突然清脆的嗓音一亮,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台上这人,可是玉娘?我听得她唱的一曲《霸王别姬》远近闻名。”一个清瘦的穿着白衫的男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那不过是后人仿着玉娘罢了,真正的玉娘,在十七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白衫男子身后有声音响起,那人看着已上了年纪,鬓发斑驳,身上衣服仍是传统的旧马褂,俨然是经历了岁月的沧桑。
周围的人觉得他一番话大有故事,于是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围上去。
壹
十七年前,郝城翡翠楼。
依旧是人山人海围着戏台,依旧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台上正演到《霸王别姬》里项羽被困的一幕。
将士们放下兵器,齐声唱起哀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台上的虞姬就是玉娘,伴着悲怆的歌声,在霸王帐前起舞。
玉娘跳得投入,不留神将头上的珠花甩了出去。
原本观众都沉浸在《霸王别姬》这出大戏里的,不想被人群中一声“哎呦”打断了。
“是谁在暗算老子?”台下一身显贵模样的人站起来,周围的家仆立马掏出家伙,将他护在中央。
“少爷,属下拾得这个。”
贾少爷接过东西,认出是台上甩下的珠花,一怒之下摔了杯子:“你们哪个唱戏的扔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要你好看。”
台上的唱戏声戛然而止,一时所有人都惶恐不已。谁都知道近年贾家靠军火生意发了横财,在郝城就是达官贵人也要忌惮三分,更别说贾少爷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眼看着贾家的家仆就要上台将所有唱戏的人一一查看,玉娘只好走下台来,屈着身向贾少爷赔礼道歉。
“既然是玉娘你掉的,本少爷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只需来我府上为我唱上三日,这账就算一笔勾销,怎样?”贾少爷将玉娘拉到身边,俯耳道,“听闻你肩上的“玉蝶”纹身极美,不知本少是否有幸一看。”
“我不给通敌卖国的人唱戏。”玉娘挣脱他的手臂,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明日这个时候,我希望有不一样的答复。”
贾少爷一挥手,一干家仆跟着走出了翡翠楼。剩下的观众哪还有心看戏,生怕惹恼了贾家,一窝蜂全散了。
贰
第二日玉娘没有再登台唱戏,她想过一走了之,换个清净。然而想起贾少爷当时的态度,她怕这一走整个翡翠楼都要遭殃。翡翠楼是师傅一手创建的,她自从没了母亲,师傅待她便如亲娘一般,她如何忍心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要因为自己丢了饭碗,如何忍心师傅苦心经营的一切由此付之一炬。
戏是唱戏人的生命,唱戏人若从此再不唱戏,便如同死了一般。很多时候,玉娘演一个角色久了,常常分不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现实。她是活在戏里的,她宁愿在戏里醉生梦死,在戏里做楚霸王帐前起舞的虞姬。多年战乱,她唱完了那么多的戏,幕布放下曲终人散,眼见着翡翠楼边的杨柳黄了又青,看戏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而战争始终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