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衣白衫如初,我红裳如故,是我尝相思味苦,我为你起舞。 ——题记
说是照顾他体弱多病,将他安置于长安僻静府邸,可谁又看不出,是他身为庶子,被排挤于此,乐正府虽临繁市,府内却是僻静的很,外表光洁绚丽,虽与临府无太大异同,却似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未曾来过这里的人也不觉走过乐正府的门前。
“去留无意,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观天上云卷云舒” 院中的男人低垂着眼,鼻梁高挺,眉眼间尽是从容,一笑也是温文尔雅。这便是乐正绫,他身着白衣在府中日日只抚琴作画,消遣余生。院中一方荷塘,红莲满池,常开不败,院中仆人称怪,乐正绫自己也感到奇怪,却未曾语之。
夜里,红莲散发出缕缕幽香,那香气比其他莲花池中的更为清馨,更像是女子身上胭脂粉的味道,却又沁人心脾,若隐若现。胭脂红的花瓣在明亮的月光下悄悄绽放开来,在荷叶与水面投下阴影,那最中央的一支,红的似血,万分娇艳。
乐正凌极为喜爱这一池红莲,也是这一池莲花让他不那么孤单。他常坐在亭中抚琴,望着那红莲,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柔情,那红莲也伴着乐声随风摇动。这院中景观,一边,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花瓣,散落到秋千之外,满庭寂寞;一边,风飘过,红莲风袖袅娜,万千妩媚。
明年春,一日,大雨,层层叠叠的铅云,遮挡在阳光前,阴郁着脸,不肯散去;平静的湖面,遭到雨水的袭击,顿时乱成无数涟漪,雨打荷叶,碎成一把珍珠在荷叶上打颤。乐正凌仍冒雨跑去亭子赏莲,只是不过走了几步,头顶就没有了雨水的湿冷,他停下,望着身边擎伞的红衫女子,看着她有些怯意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无半分惊讶,反而流露出几分笑意。
两人携手入亭,乐正凌抚琴,玉手轻挑琴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宛如天籁之音。红衫女子翩翩起舞,一袭水红色拖地长裙,袖口和衣领皆绣浅粉的莲花,裙动,宛若水波荡漾,三千青丝随风飘荡,舞姿轻盈优美,飘忽若仙,长袖漫舞引得池中莲舞,花香四溢。
琴声止,乐正凌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红、红莲”
“‘下有青污泥,馨香无复全’姑娘定是蕙质兰心之人。”
“承蒙公子抬爱,折煞红莲了。”红莲言语中虽有欢喜,却是带了一丝悲戚。“我终究是妖。”红莲心想,她低了低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自此,红莲常伴乐正凌左右,他若举头观云,她便安静抬头远望;他若轻拨琴弦,她便红衫翩跹。两人风情月思,情投意合。
他虽为庶子,仍为贵族,想嫁入乐正府的女子也不少,可乐正凌的眼里就仅有红莲一人。
翌年,一日,适红莲随琴声而舞,琴弦立断,乐正凌突然昏迷不醒。红莲慌乱不已,请了无数大夫,他们却都无能为力。乐正绫本就身子虚弱,从小太医便定论活不过弱冠之年。如今在红莲的陪伴下倒也多活了五六年。
一日,一道士经此地,见乐正府,颇感诧异,进府,见红莲,看出蹊跷,眼中露出一丝复杂,问到:“你可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
“愿意。”红莲急忙点头。
那道士倒是犹豫了许久,在红莲的恳求下愿意救他。
道士在房中停留了半日,乐正凌便苏醒过来,红莲扶着他送道士出门,道士眼神复杂,看了看两人,转身走远了。
浮生为爱挡劫,不惜万年修为。红莲自知时日不多。
亭内,乐正凌抚琴,红莲依偎在他身旁,共忆当年舞,朱唇轻启:“妾身本为公子亲手所植,蒙公子悉心照料,夙夜相伴之情,自当以此身报之。”
乐正凌紧紧抱着她,不说话。她眼角流过一滴泪,身形渐渐透明,那莲池中的红莲渐渐枯萎,最后留在乐正凌手中的是一片似血染红的莲瓣,闪着光,带着那滴泪水,这是她来过这世上留下的唯一的痕迹,乐正凌眼角闪过泪光,征征地看着漆黑的夜,在亭中坐了一整夜。
几日后,那道士到乐正府询问乐正凌病情,见他抑郁不已,又不见红莲踪迹,心下已知。
“你可知她是妖?”
“知道,知道又如何,我独身一人在此府中,岁岁年年仅有这一池红莲伴身,也仅有她懂得我的琴声。”
道士听后沉默良久,叹一句“妖之动情,害人害己。”便离开了。
一句“妖之动情,害人害己。”妖之痴情,可是人能比的?只因栽培之恩,相遇之缘,用尽一生,只为一人起舞,只为一人相思蚀骨。
后来,乐正凌再没有碰那古琴,日日只望着干涸莲池中的淤泥,想起那一句“下有青污泥,馨香无复全。”却没有了当年的安宁。
道士自觉与乐正凌经历相同,前来祭拜,想起多年前的一条小蛇,救他于火海之中……
“当初本以为将死于山谷丛林之中,却遇恩人相救,再生之恩,无以为报……”这是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那是她修炼为人形的第一天。
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唯有火场中她一挥袖舞起几丈高水墙的身形让他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道士不再做度亡的法事,为人祈福总带上一份给那条小蛇……
想到这里,道士不禁落泪,转身回到道观之中。
几年后,乐正凌凝视那花瓣光芒渐淡,自知将逝。
逝时,正值而立之年,与那似血的红莲瓣一同下葬。
人之痴情,虽难比妖,却也感人。
此动人故事,为世人所叹惋,为世人所传颂。
是谁衣白衫如初,谁红裳如故,谁人抚琴红莲赋,又见谁舞。
一生执念一世叹,一世痴情一场空。——南派三叔
文/派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