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朋友家吃饭,饭后大家不知缘何聊起了童年,回顾自己的童年如何度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脸。我的脑海里不知怎的也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画面。
这是几个画面串联起来的日常生活故事,泛着淡淡的忧伤和痛苦。现在虽然可以面带微笑地讲出来,内心实则抱持着故事发生时所经历的痛苦。这些痛苦在我们成长的历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渐转变成影响成年之后的生活,生活里又包含了一个人的自我价值感,对生存的体验,对生命的理解和认知,内在对自己的感受,外在对世界的信任。
很多时候我们经由语言诉说一些故事,在诉说的时候身心的压抑得到释放,过往的压力自然就会随之排泄出来,只是如果头脑的防御过于紧张,身体的记忆依然还会紧缩着。或者我们的头脑里只是帮我们收藏了成长的画面,真正受创的是经过身体的体验形成心灵的受伤感受。如果身体对创伤的记忆还没有完整而彻底的疏散出来,通过语言一次又一次在描述的过程中,我们若是潜心觉察自己就会觉知到哪些创伤依然还在身体内残留着。
如何觉知到呢?
当我们在通过语言述说的时候,如果带着觉知敢于细致的感受自己,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描述这些画面的时候不能完全的安静下来。身体总会存在一些痒或刺痛感,有时候身体某一处的肌肉、肌肤还会发生不规律的痉挛、跳动感。
每个人的身体对过往创伤的记忆都不一样,有些人会明显的感到心脏不适,有些人会表现在皮肤的肌理,有些人则会表现在呼吸上,有些人存在于身体的肢体。关于这些创伤的记忆都不是准确性的,它们的存在是大约或流动的状态。因此在通过语言疗愈身心的创伤时,必须存在体验性,信任自己,敢于直视自己的回忆,敢于对自己冒险,创伤才可能得以修复,生命才可能趋向完整。
每一个被我们丢弃和封存的回忆,都代表我们完整生命的一部分。想要当下生命活的完整和安详,必要找回被我们丢弃的自己,唯有透过回忆,体验自己。
我看到这些画面在我的脑海里翻滚,需要当下成年的自己再次认真的正视这些儿时成长历程里体验到的生命故事。当我再次确认这些画面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安宁,我就敏锐的捕捉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释放出这份记忆。因此我必须允许自己毫不保留的诚实面对自己。
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有勇气接纳未知的发生,也需要敢于接纳过往的自己。当下的生命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我们拒绝了解自己的真相,也就不会去相信他人的真相。
这大约是童年七岁至十岁之间重复的画面吧。有可能关于创伤的记忆也是重复的,不然记忆不会这么深刻。
儿时寄居在农村外婆家。每到夏,秋季节就需要帮助外婆放羊,给牛挖草。我的任务就是每天放学后和村里的孩子一起放羊,并给牛挖一筐子草。放羊和给牛挖草都不是我担心的事情,担忧,害怕的是每天放羊挖好草回家外婆要检查羊的肚子吃饱了吗?如果羊的肚子不大,那肯定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放好羊,再检查我给牛的草挖满了吗?如果框子不满,我就得要挨骂,如果我要解释,就可能会挨打。类似的事情还有麦子收后捡麦穗,如果捡的不满,外婆同样会训斥,责骂我。
这类的创伤不是一次造成的,是多次重复叠加,一次又一次的不被信任、不被理解、不被接纳、也不允许表达自己,然后在这样的生活中形成了受伤的体验。
羊自由的吃草,我没有办法强迫它吃到外婆满意的那样,在一次又一次的训斥中,年幼的我也是用了各种方式应对,使自己尽量减少这样的困境,我会四处奔走给羊儿找它喜欢吃的草,尽量满足外婆的期待,给牛儿拔的草我尽量站在框子上踩压,把草装到无限满,捡麦穗的时候,带把剪刀,只留下麦穗,同样把框子捡到最满。类似的训斥依然会发生,那个时候也痛恨外婆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也痛恨,想念父母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每当难受的时候,开始还会一个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掉眼泪,后来就干脆不允许自己哭泣。
现在站在成年人的认知里,需要自己疗愈过往受创的那个小女孩,带领自己走出过往认知的创伤记忆,释放过往的压抑,还自己生命那份丧失的自由。我需要站在成年人的成熟眼界里看待生命的发生,理解外婆和我各自的认知视角,并理解尊重外婆的行为,看到彼此生命的真实,允许自己和她的生命存在这种亲密关系的联结。因为过去所有否认的,都是形成创伤的根源,现在需要带着自己的勇气和力量,看到那些发生,原谅生命的过往,与自己和解。
我接纳八九岁的自己在面对生存的时候,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尽力相信选择生命的力量,学会运用自己的智慧应对生活的发生。当外婆站在她的角度挑剔我的时候,我尽量去满足,希望得到外婆的认可,因此我努力、尽力的完成外婆的要求,帮助羊儿的肚子吃的更饱,给框子装更满的草。在那个时候我发展出了自己应对关系的姿态,就是去讨好满足对方,压抑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情绪。这些情绪大约压抑在了我的喉咙、心脏、或者其它地方。现在我需要让自己释放出哪些压抑,帮助自己看到生活的真相,就是接纳外婆这个成人世界和我的儿童世界的不同。外婆是大人,她有很大的力气,因此我用尽力量装满的草和麦穗,只要她一用力按压,自然会塌陷下去,而我是一个小孩子,只拥有比较小的力量,所以我们各自都是站在自己的视角和感受来看待对方。现在我有能力看到一个真相,就是接纳外婆和我的不同认知,选择尊重外婆的行为,还自己这份自由,并去欣赏和拥抱儿时的自己,她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因此那些创伤其实是自己对过往生活发生的一个误解,小的时候没有能力看到生活完整的真相,选择讨好的方式满足对方,保护自己,使自己可以生活的舒适一些,那种方式是牺牲了自己的自尊、自由为代价的,那是儿时唯一懂得的选择方式。现在成年的自己不再需要了,有能力信任、表达、保护自己。因此旧有的应对生活姿态,儿时形成的惯性生活模式可以就此被新的生活姿态所替代,就是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坦诚而一致的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如儿时那样选择隐藏真实的自己。那么,关于喉咙里的压抑,就需要自己对自己表达出来,自己聆听自己就足够了,也可以选择让眼泪释放自己的感受……
当文字描述到这里的时候,我知道文字不足以表达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只有慢慢的体会,感受。让身体和心灵都达到舒服的状态,遇事不会存在口是心非的状况,生命就逐渐趋于完整了。我相信我会越来越多的做到允许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如其所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