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繁花》梅瑞,“海上花”本无自己的方向

梅瑞,是一个贯穿小说始终的人物,也是作者着重刻画的人物之一。但是梅瑞又是特别的,大多数时间她游离在阿宝与沪生的熟人圈子之外。

一、特殊的出场方式

梅瑞在小说中,和康总的联系比较多。她的人物形象,主要是通过与康总的谈话来体现。第二章梅瑞与康总相识,此外,第二章第三节、第六章第二节、第十章第二节、第二十二章第一节,写的都是梅瑞和康总的聊天。

梅瑞曾说“人讲的故事,往往是表面文章”。她说的话,大多如此。其实不过是用了一点小聪明,真假倒是能让人分得清。康总是做生意的,常和大老板应酬,梅瑞的那点小心思对康总来说,也许只是比较幼稚的。

梅瑞借她姆妈的故事来向康总表白心意。她姆妈执意要离婚,和以前的情人小开在一起。其实梅瑞也铁了心要离婚。为了表示诚意,她还特意暗示康总她有自己的房子。

她说“姆妈只要感情”,姆妈跟她说“女人只看重感情,稳靠一个好男人,就定心了”。也许三分说姆妈,七分在说自己。然后借着说姆妈的故事,把她离婚后再婚,关于房子、旗袍、婚礼的设想全暗示给康总。

康总眼里的梅瑞,和康太截然不同,梅瑞是“虾籽鲞鱼”,“虽然骨多肉少,不掩其瑜,层层叠叠,浑身滚遍虾籽,密密麻麻小刺,滋味复杂,像梅瑞的脾气,心机,会哭会笑,深深淡淡,表面玲珑,内里凌厉,真也是鲜咸浓香”。

二、把奇迹当作寻常

梅瑞曾因倾慕阿宝,抛弃沪生。阿宝不理睬,她便嫁给了另一个有房子的男人。看上康总后,又迷上了小开。梅瑞是不安分的。她的追求,从外貌到房子再到金钱,显示了她野心的不断膨胀。她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血淋淋,自私到极点。

梅瑞常常伤害他人却佯装无辜。她曾害得丈夫瘫痪在床,她后来竟发展到连自己的姆妈都背叛了。她随心所欲,在世间游戏,丝毫不顾别人死活。

但实际上她有没有能力获得想要的一切呢?根本没有。她无限膨胀的私心,和她的能力,和她对社会的认知程度,完全不匹配。

其实她所拥有的,不过是美貌和一点小聪明。她在勾心斗角的世界里稀里糊涂地活着,而且是六亲不认地活着。她总以为会有奇迹。

失败了的梅瑞,只剩下一身名牌的空壳。她差点入狱。至于金钱和房产,全都被姆妈偷偷变卖带走了。

最后,她回到原点,照顾瘫痪的老公,养小孩。这种生活对她来说,原本应该是一种兜底,但她从前根本不需要兜底,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往上飞。

记得刘心武小说《钟鼓楼》里,有个叫慕樱的女人,她也是那种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伤害他人情感的人。如果时间是一支射向前方的箭,那她要努力留在箭头上。

余华小说《文城》里的小美,是个被命运“撕裂”的女人。她可以选择,却又无法选择。但梅瑞的悲剧是自己造成的。就像《蜗居》里的海藻,她可以和小贝嘻嘻哈哈,但是介入到宋思明和宋太太的婚姻中去,则是她无法掌控的。梅瑞也是如此。

三、小说里隐含的作者的判断

康总见证了梅瑞的堕落之路。在梅瑞自作聪明的同时,康总的好心劝说和提醒,像是揭示了梅瑞的结局。在康总的一些议论里,可能就隐含了作者的判断。

康总对梅瑞说“女人自认为懂,往往根本就不懂”“漂亮女人,周围总是奉承,也就看不到真相”。他还讲女管教的见闻,意思是提醒梅瑞,小开精明,梅瑞愚蠢,小心为好,以免惹祸上身。

作者的职业是编辑。他在小说里写了很多饭局。他曾说:“很多饭局上,每人讲一点奇闻异事,讲讲饭吃完了,也结束了。”那些奇闻异事,对于作者所在的圈子来说,是很特别的。

陈忠实在构思小说《白鹿原》时,看到县志上那些贞妇烈女的事迹或名字,心中跃现出一个具有反抗精神的小说人物,继而联想到他在民间听闻的故事,最终写出了田小娥这一经典的女性形象。

《繁花》小说里,不少女性都有些“俗气”,有的比田小娥更放纵。可能这种人物的故事比较吸引人的眼球,本身也带点传奇色彩。她们不安分、大胆,甚至多有出格之举。但归根结底,她们也是绕着男人转的,无论是贪图感情还是其他。

谈到这里,又涉及到男性作家对女性形象的书写。看《牡丹亭》时,我想,为什么不是柳梦梅为了杜丽娘死呢?在古代,一个女人追求自由恋爱是一种进步。在现代,一个女人能追求的就更多了。可是,除了与男人相关的感情和其他,她们其实可以有别的追求,比如自我的成长。

当然,《繁花》中虽然写了很多“俗气”的女人,但这只是小说的一部分。今昔交错之中,高雅和低俗,重大和微小,也同时存在着。

四、“海上花”本没有自己的方向

《繁花》小说里,一些女性,无论是偷,是遮遮掩掩,是抢,是耍阴谋诡计,还是别的,目的似乎都比较简单,简单到有些俗气。

小说里,男女之间,很多已经不算是曲折深刻的感情了。只是一点默契,一点含蓄的喜欢,不求什么天荒地老,百年好合,只求曾经拥有。总之,是俗世男女的一点小小慰藉。

爱恨情仇被省略、压缩了,只剩下一个个夜晚,一点点碎片似的瞬间。其他时候,不过是在红尘里浮浮沉沉,如海上花,本无方向可言。就像李李和阿宝,彼此的过去是个谜,未来也很难在一起,他们只有当下。而梅瑞、汪小姐之流却越来越贪婪。不过到最后,他们似乎谁也没有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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