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中余书忱被背后一个声音唤醒。
“社长哥哥,你等一等。”
他猛然回头,只见台阶顶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朝他招手。
“素素?”他上前几步,看清了她的脸。
她是魏云馨,一年前才结束了八年高墙内的生活,重获新生。她口中喊的社长哥哥,和素素喊的一样,这刺痛了他的心。
晓婵曾经跟他提过,她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一个坏男人骗进了监狱。
此刻的余书忱,万念俱灰,只想尽快离开这伤心地。
“对不起,我要走了。”
“请你等一等,妈妈有话给你说。”
易母在魏爸的陪伴下,站在素素的墓前,放下一束鲜花。易母看见了那束迟来的玫瑰,无比悔恨和自责,不禁为素素感到惋惜和心痛。她请余书忱回家去,她有东西要交给他。
她交给余书忱一本日记本,她说这一本是她帮素素记的,加上素素留给你的那本一共两本。
这两本日记就是素素的一生,她现在把素素全部交给他。
素素就像一颗豆芽一样没觉察着就长大了。
这是易母日记里的一句话,那天是2000年的12月11日,晓婵满十五周岁。
窗户边的桌子上,母亲帮她点燃蛋糕上的十五支蜡烛,在橘红色的烛光下面凝望着晓婵的脸。
她掰着晓婵的手指头,数了三遍,如释重放地说,妈胜利了,我的素素终于十五岁了。
从没在晓婵面前流过眼泪的母亲,眼泪居然簌簌地落下。在父亲带着弟弟离开这个家时,晓婵和母亲曾约定,从此不再哭泣。
晓婵的手术费使得家里负债累累,此后家里每月的收支,一并由易母来安排,除了偿还债务,余作家用的已经少得可怜,尽管易母精打细算,但是生活还是非常拮据。
父母为这些琐屑之事吵架,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对母亲经常苛责打骂。
祸不单行,父亲因为单位改制下岗。
母亲要他出去找份工作,却无端伤害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他对母亲明讥暗讽,蓄意污蔑。
“你是不是跟姓魏的那个老相好借钱了,你男人没本事养活这家子人,你就想到外面去找靠山?”
母亲说他不可理喻,简直无理取闹。
他不依不饶,把母亲拉到街道办事处,说母亲和别人私通,决计要拆散这个家。母亲抱着弟弟和晓婵哭。
爷爷奶奶在省城里为父亲找了工作,父亲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时开着小轿车,穿着名贵西服,身边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他把一份离婚协议书甩到母亲面前,要她开条件。
母亲别无他求,只要晓婵和弟弟小一。
父亲说儿子归我,女儿归你,因为儿子你养不起。
母亲问小一愿意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父亲身边的女人从包里拿出吃的和玩具,摇晃着对小一说,小一过来和阿姨一起去玩。小一高兴地伸手跟着去。
母亲无可奈何,没有感情的婚姻继续下去对双方都是一种煎熬,于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父亲带着弟弟和那个漂亮女人坐进小轿车时,晓婵帮他们关上车门,傻傻问他们什么时候再回来。父亲靠着车窗,双手捏着晓婵的手,临走之前仔细端详她。
他这时才发现,这孩子那深黑长长的睫毛真的和自己很像,并不像街坊谣传的非他亲生。
晓婵大大的眼睛眨巴着,脸上露出惜别的忧伤,这仿佛就是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她意识到父亲要离她远去了。父亲终于从心里觉得愧疚难当,但是事到如今,想说回头也没有意义。作为弥补,父亲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漂亮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条金色的项链,给晓婵戴在脖子上,然后再掏出一本存折递给母亲,说这是五万块的存折,密码是小一的生日,要母亲好好地把晓婵养大。
母亲带着晓婵回到家,翻箱倒柜整理着父亲没有带走的东西。对于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是不是该扔掉,母亲犹豫了很久。
那是一家人唯一的全家福,每当晓婵受到冷落,不开心的时候,她常常会躲到母亲的房间来,抱着相框,躺在床上盯着看,小手反复摸着父母弟弟还有自己的脸,看着看着就忘记了不开心,安静地睡过去。
母亲来房间里看见她怀里抱着那个相框,眼角上还残留着泪珠,又是心疼又是爱怜。
母亲思量再三,还是把这个相框当做留念留了下来,但不想见了伤心,先放在柜子底下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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