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死了。“
我在假日后的第一个清晨,接到了好友丽子的电话。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说出来的就是让我难以置信的消息。
“什么?”
“警察说是自杀,可我不相信。”丽子声音急促地说,“我请了半天假,现在去跟阿燕的姐姐汇合。我们要去她家看看现场,你去吗?”
“我……我去。”
挂了电话,我下意识地又翻开朋友圈,看到了昨天傍晚阿燕发的最后一条状态。照片里的她穿着漂亮的沙滩裙,搂着她的儿子袋袋笑得一脸幸福。
“再好的日子也比不过陪家人。”
后面的评论已经长到看不到边。从最初的点赞和称赞慢慢变成了哀悼的话语。我和阿燕认识已经许多年,共同的朋友有太多,而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缓过神来。
“我觉得一定是他妈的闫志伟搞得鬼!”丽子的评论在里面格外刺眼。
我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拨通单位的电话也请了个假。
“丽子,我这就出门,一会儿见。”
1.
我的好友阿燕,是个普通人眼中不太好相处的辣妈。她三十二岁才生下儿子,因为不想过早地被照顾孩子的责任影响了自己想各处游玩的愿望。那个时候的她,虽然已经结婚七八年,可依然每天化着妆穿着艳丽地出门,漂亮又张扬,总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阿燕一直说,她上辈子一定是吉普赛人。因为倘若没有结婚,没有家庭的牵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流浪。
做不到真的去流浪,她就挤出所有的空余时间到处旅游。穿着五彩斑斓的长裙,带着夸张的头饰,把皮肤晒成小麦色,打扮得像个真正的吉普赛人一样。
这样的阿燕,却嫁给了一个和自己性子完全不同的男人。
闫志伟是一名武警,从大凉山里一步步走出来,终于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在城市里站稳了脚跟。他身上有一半彝族人的血统,所以比起一般的汉族人甚至军人,都要显得更结实魁梧。因为在军队待得久,又在东北待过几年,说话的说话反倒不像西南地区的,带着一股子北方男人的口音。倒是和他的样貌挺相配的。
阿燕跟闫志伟是相亲认识的。
说来也奇怪,阿燕这么个个性张扬不羁的女人,偏偏就对感情一直不开窍。大学里也有不少人追求,可所有人都以为阿燕是对感情也一样随便,大多时候只是想找一段露水情缘,并没有多少的真心。而阿燕则是一眼看穿了这些人甜言蜜语背后的谎言,一个个都回绝了。
就这么一直单身到大学毕业,直到被家里催促着去相亲。
说是家里,其实也只有她姐姐一个人。阿燕的父母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各自再婚有了自己新的家庭。于是阿燕和她姐姐从小就寄人篱下,辗转于亲戚之间。直到大她五岁的姐姐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居所,阿燕才从亲戚家里搬出来,和姐姐两个人过起了自在些的日子。
长姐如母,虽然阿燕的这位姐姐并不比她大多少,但如果没有她,阿燕恐怕早就在那些亲戚的冷眼和训斥下离家出走了。
姐姐是阿燕最信任的人。所以姐姐要她去相亲,阿燕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闫志伟一直在军营里待着,接触女孩的机会几乎没有,见到阿燕的时候紧张到说话都结结巴巴的。阿燕却觉得这样的闫志伟挺可爱的,没有都市里男孩子的轻浮和花言巧语。
阿燕说她或许是对闫志伟一见钟情。她从小就憧憬高高壮壮的男人,觉得只有在那种男人身边,自己才能是个柔弱的小女人。
阿燕和闫志伟在一起之后,便很少参加我们的聚会了。过了不到两个月,两个人就谈婚论嫁,请帖发给我和丽子的时候我们都有些难以置信。
“阿燕,你这么快就定下来了?不再想想?”
“你都还没带他见过我们,被我们拷问过呢,万一以后欺负你怎么办?”
阿燕只是一脸幸福地给我们看她手上的订婚戒指,开心地说:“我知道就是他了。拷问不拷问,我都决定跟他在一块。我这么个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大大咧咧,做事情经常不顾后果的。但是他是个严谨的人,知道什么时候阻止我,什么时候放任我。虽然不能每天每时陪着我,不过好在我也不是那种粘人的老婆。所以啊,我们挺合适的。而且,我姐也挺认可他的。”
既然阿燕最亲近的姐姐都认可了闫志伟,我和丽子也没有再劝阻下去。
然而直到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和丽子第一次见到闫志伟,都看不懂这个男人看向阿燕的眼神中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2.
阿燕和闫志伟结婚之后,没有立刻要孩子。阿燕还想着多出去走走,闫志伟也没有反对,专注在工作上,不到五年就升了好几级,算是出人头地了。阿燕于是和闫志伟搬出了之前的小公寓,在市内买了一套一室两厅的电梯公寓。
阿燕喜欢花,就在阳台种满了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花,几乎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绽放的花朵。唯一的不好就是阳台外面有着到腰高的栅栏,阿燕总觉得看起来像个牢笼。不过出于高层电梯公寓的安全考虑,她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设计。
阿燕以为一切都顺风顺水地过着,接下来就是准备要孩子了。
可结婚的第七年,闫志伟出轨了。
对方是一名叫做白玛的女警官,因为样貌漂亮而且是藏族人,被市里挑中了作为警察的形象代言人。还拍过不少公益广告。可以说是警队里毋庸置疑的警花了。
阿燕甚至还曾经在饭局上和白玛见过一面,却没有察觉到闫志伟和她之间的猫腻。直到有一次闫志伟借口队里要去山区救援,说是因为涉及机密所以新闻是不准报道的,两天没了消息。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阿燕也没有怀疑。可第三天是个周末,闫志伟的同事正好打电话来说给阿燕送些他老家寄来的水果:
“嫂子,我妈又给我捎了不少水果,我给你送些过来。闫队在家吗?我打他电话没有人接呢。要是他在就麻烦他下来拿一下吧,如果不在我给你送上来!”
“他不是去出任务了吗?”
“任务?这两天没听说有任务啊……”
“他说是山区那边的一个救援……”
“啊?没有吧。闫队是不是记错了,山区的救援是上个月的事儿了啊。而且我们也没去……”对方迟疑了一下,反问道,“这两天闫队,没回家……?”
“没有。”
“这……我也不清楚了。可能上头给了闫队什么隐秘的任务吧,哈哈……嫂子,那我先给你把水果送上来,一会儿到了再聊。”
“好。”阿燕挂了电话,只觉得心中的某跟弦突然绷紧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待了来送水果的年轻男人,强迫自己忽略对方在跟自己对话的时候躲闪的目光和犹豫的回答。
她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机密到了别的同事都不知道的任务。
然而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闫志伟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走进家门,像往常一样跟妻子说起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的事情。
“啊,对了,还有小邓,你记得的吧。就是那个每次家里都会给他送水果的那个小伙子。他啊,就是胆子太小,出一点事情就不敢往前冲。这样以后出任务,还是容易拖后腿啊……”
“小邓也一起去了?不是秘密任务吗?”
“是啊,秘密任务,那也是队里一起出动的啊。”
“哦,这样。”阿燕没有立刻揭穿闫志伟,依旧像往常一样一面做着家务一面跟丈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先换了衣服才回来的?之前出任务不都搞得一身都是伤……”
“是啊,怕我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你嫌弃我嘛。”
阿燕接过闫志伟换下的制服,在扔进洗衣机之前偷偷闻了闻——
有一股她不熟悉的香味。
可她没有办法断定,是别的沐浴液的味道,还是别的女人的……味道。
其实闫志伟一直以来做事谨小慎微,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阿燕或许也还只是一直抱有怀疑,抓不到决定性的证据。
不过闫志伟的谎撒得太大,也没有办法跟每个人都交代好统一口径,总有那么几个猪队友。所以才让阿燕抓到了漏洞。
然而最后的那个反水的猪队友,却是闫志伟出轨对象的白玛。
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天真还是傻气,竟然真的相信了一个出轨的男人给她的承诺,以为闫志伟和阿燕的婚姻早就已经破裂。以为她马上就能跟闫志伟结婚了。而闫志伟则是一味地将问题甩到阿燕的身上,说是她不愿意离婚,缠着自己不放。白玛就带着一股子直直的冲劲跑去找了阿燕——
“阿燕姐,你为什么不放过志伟呢?他已经不爱你了。”
阿燕后来跟我和丽子说起这个白玛,总是带着些许嘲讽和很多的可怜。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爱上的却是个渣男,错的离谱。
“那你后来是怎么跟闫志伟说的?”我和丽子都以为,白玛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阿燕已经可以跟他摊牌商量离婚了。
“我没跟他提白玛找过我的事情。”阿燕淡淡一笑,“我就想看看,他们到底要怎么收场。”
阿燕直接无视了白玛的挑衅。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她不动,白玛就只能去找闫志伟。以她的性子……恐怕一点都不怕搞得人尽皆知。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白玛这个女人刚烈到了那样的地步。
竟然不惜以死相逼,只为了让闫志伟离开阿燕,跟自己结婚。
“你什么时候跟她离婚?”白玛总是在跟闫志伟温存的时候,一遍遍问起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都告诉你了,她不愿意啊。我也不能强迫她啊。”
“你这话已经说了半年多了。”
“我知道,可这事情,急不得啊……再怎么样,她都是我明媒正娶过门的老婆。就算是离婚,我也不想跟她搞得两败俱伤。所以,只能慢慢劝着。”
“那我去跟她说!”白玛认真地看着闫志伟,“既然你已经不爱她了,她就不该强霸着你。应该把你让给真正你爱的人。”
“别!”闫志伟慌张地阻止白玛,“我老婆那个人吧,虽然一直都在城市里长大,可性子大大咧咧的,被宠坏了。脾气特别不好。我怕你去找她,会被她欺负。我的小莲花,怎么能送到那个母老虎跟前受气呢。”
“我是个女警,她打不过我。”
“她是打不过你,可她那些个姐妹闺蜜啊,骂人的本领跟那些市井泼妇一样可怕。我是怕你被她们口头欺负,气到心不舒服。所以啊,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尽快。保准你到了年底啊,顺顺当当变成我的新娘。”
闫志伟的花言巧语哄得住白玛,哄不住已经知道一切的阿燕。
她在闫志伟又借口执行任务的某一天留了个字条给他,直接搬回了她姐姐家。
闫志伟回到家,看到空空荡荡的房间和妻子的便条,自然也明白了阿燕背后的意思。
他知道,如果还要这个家,白玛那边必须得断了。
于是闫志伟随随便便地跟白玛发了个分手的短信,买了一堆水果和一条钻石项链,开车去阿燕的姐姐家了。
闫志伟对这个大姨子向来也算恭敬,所以并没有被直接拦在门外。
夫妻俩坐在客厅,相对无言。阿燕这天画着挺重的妆也没能掩饰住自己憔悴的样子,看得闫志伟突然一阵心虚。
这件事,是他亏欠了妻子。
“阿燕……我从没想过跟你离婚。跟白玛,只是个错误。我会改的。”
闫志伟认真地看着阿燕,一字一句地说。
“从今以后,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
阿燕看着闫志伟的眼睛,几乎就要被他的话说服了。
如果——没有后面的那一通电话的话。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3.
白玛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阿燕正有点心软地答应了闫志伟留下来吃饭的请求。手机铃声响起,闫志伟看了一眼却直接挂断了。
“你接吧。”阿燕立刻反应过来,会让闫志伟在自己跟前心虚到不敢接电话的人,必定只有另一个女人。
“没事。现在陪你最重要。”闫志伟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你们俩,没事就过来帮我。志伟,你去收拾收拾餐桌,阿燕来厨房帮我。”看气氛有些僵滞,阿燕的姐姐开口打圆场。
两个人应了下来,阿燕也跟着姐姐进了厨房。
闫志伟则留在了客厅。也算是给足了他空间去“处理”白玛的电话。
白玛打来第三个电话的时候,闫志伟还是接了起来:“喂?还有什么事?”
“闫志伟!你说了要跟我在一起,跟那个女人离婚的!”电话那头的白玛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嘶声力竭的吼叫着,“你骗了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我以为我们都有共识的。况且我们以后工作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要撕破脸弄得太难看。这样吧,如果你觉得委屈,说个数,只要不过分,我一定尽量满足。”闫志伟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自以为是地说道。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骗了我!闫志伟,你会遭报应的!”
白玛却是似乎完全听不进去闫志伟的话一般,只是一遍遍叫着,咒骂着。
“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闫志伟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没有再理会白玛之后打来的电话。
自然也没有再看到白玛之后发来的短信。
“闫志伟,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去死!”
闫志伟和阿燕姐妹俩一起吃过了晚饭,然后在还算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这一次的“探访”。他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阿燕的默许,两个人的婚姻是保住了。
至于阿燕,心里的疙瘩也被姐姐的劝说和这大半天闫志伟的表现抹掉了些许。
然而白玛却并没有就此死心。
闫志伟在半夜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白玛已经发了消息给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警局的和武警的人,说自己要为了闫志伟自杀。
“老闫,你还是去一趟吧!虽然这事情,白玛做的也过激了些,但是你也的确拖不了干系啊……看在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了你这么久的份儿上……”
“嗯,我这就去。”
挂了电话,闫志伟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他以为白玛出生藏区,和自己一样是少数名族出身,能有汉族人没有的潇洒随性,所以才选择了她。哪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夸张,真的是要跟自己死磕下去……事情闹成这样,单位的人都知道了,闫志伟的仕途势必受到影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白玛劝下来,然后息事宁人想办法保住自己现在的位子。
闫志伟这么想着,跑到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开着车去了白玛的家。
他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寻着隐约的光亮找到了缩在窗台默默哭泣的白玛。
她穿着一条雪白的棉质长裙,似乎还是上一次两个人出去约会的时候闫志伟送她的礼物。
“白玛……我来了。”闫志伟小心翼翼地呼唤她,“我给你带了花来。”
“志伟?”白玛猛地抬头,满是泪痕地看向这个自己爱的男人,颤抖着说,“你来啦!你果然还是爱着我的吧!我…对不起。我也没想要麻烦那么多人的。可是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不理我。我…我害怕。我怕你又反悔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舍不得那个女人了。不过现在你来了,说明你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对不对?你还给我带了这么漂亮的花啊。真好,真漂亮。我好久没有收到过花了呢。你上次还说,下次情人节你会送我花,怎么这么早就给我送了呀?志伟,你对我真好。”
白玛说着,接过了闫志伟手中的玫瑰,破涕为笑,“谢谢你呀。”
“白玛,是我对不起你。”闫志伟看着白玛,终于心里有些愧疚,但是更多的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违心地安抚,“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好吗?”
“真的?”白玛欣喜地抬头,“什么都可以吗?”
“嗯,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同意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
闫志伟的话又把白玛一下从天堂打入地狱。她等了一夜,用尽了自己所不齿的所有办法,就为了让他来见自己一面,说清楚自己的承诺。
可她还是等错了。
他来找自己,根本不是为了挽回她,而是为了抛弃她。
白玛崩溃地又大哭起来——
“闫志伟!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去死!”
闫志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刚刚的心疼和愧疚在白玛歇斯底里的瞬间又一扫而空。他不耐烦地退后了几步,不快地说:“那你就去死吧。”
他赖定了,白玛说了一晚上要去死,却根本没有付诸行动,一定是因为她并没有真的打算自杀。这些吓人的说辞,不过都是为了骗自己来看她而已……
闫志伟信心满满,觉得白玛这样的女人,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不闻不问,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要是明天领导问起来,他便说是白玛的恶作剧,等别人看到白玛现在的这幅样子,没有人会相信白玛的话。大家只会同情被“诬陷”的自己吧。
他转身离开了白玛的公寓。
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可惜,闫志伟低估了白玛的决心。
她说的去死,从来都不是笑话。
那天夜里,白玛从她十三楼的家一跃而下,摔得血肉模糊。
以她的生命完成了闫志伟和阿燕离婚的夙愿。
4.
发生了白玛的事情,阿燕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地继续跟闫志伟在一起。于是他们俩办了离婚手续,阿燕搬回了她姐姐家。
闫志伟因为白玛的死也被上级通报批评,从市里被调到了下属一个县的武警支队做教官,他心心念念的仕途算是彻底毁了。
我和丽子本来还为阿燕感到庆幸,总算是离开了一个渣男,甚至还开始帮她物色新的男朋友。却没想到因为离婚和搬家等等手续两个月没见阿燕,再次见到的时候她会挺着明显的孕肚,满面笑容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速度也太快了吧?”丽子下意识地以为阿燕这是要再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想什么呢!”我忍不住打断脑洞清奇的丽子,“看这月份,一定是离婚前就怀上了吧。闫志伟的种吧?你还决定生下来?”
“嗯。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这个年龄再打胎也伤身体,所以就打算生下来了。反正现在也离婚了,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跟他没关系。”
“你这是不打算再婚了?”
“现在当然不打算。至于以后,就看这孩子愿不愿意了吧。”
我和丽子看着一脸幸福的阿燕,没有再劝阻她。但是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就此放弃,之后依然隔三差五地在约阿燕出来的时候,带上一两个男人介绍给阿燕认识。其中对阿燕单身母亲身份不在意,并且对她很有好感的,也大有人在。可阿燕在乎孩子的感受,一直推脱说要等孩子生了再考虑这些事情。
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年,调皮捣蛋的袋袋小朋友出生了。
那已经是隔年的盛夏,我和丽子去医院看阿燕的时候却发现天杀的闫志伟居然也在。还一副自己就是孩子父亲的得意嘴脸,一直在忙前忙后的。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打算来当这个便宜爸爸。
好在阿燕显然也对他很是厌恶,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闫志伟说过一句话。
“吃饭吧!”带着饭盒回到病房的,出乎意料,竟然是之前丽子介绍给阿燕认识的赵西之。这个在研究所里工作的理工科男人虽然人有些害羞,可做事情稳重踏实,一直都对阿燕的事情很上心。
“麻烦你了。”阿燕的姐姐接过饭盒,“西之也一起吃吧。”
“如果阿燕同意的话……”赵西之看向病床上的阿燕,得到她肯定地点头之后,才面露喜色地在病床旁坐下来,旁若无人地一面给她喂饭一面自己也吃起来。
一旁的闫志伟被这一幕气得不轻,可他也什么都没说,语气冷淡地跟我和丽子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在赵西之的面前,我和丽子也不好过多谈论关于闫志伟的事情。等到他们吃晚饭,赵西之礼貌地告辞了,我们才好好“拷问”了一番阿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闫志伟知道孩子的消息,是因为阿燕的姐姐。当初介绍的契机就是因为阿燕姐姐的一个朋友与闫志伟相识,于是这个媒人在听说阿燕坏了闫志伟的孩子之后立刻觉得这是两个人重归于好的契机,添油加醋地鼓励闫志伟以孩子父亲的身份追回妻子。于是闫志伟在最近两个月,每个周末和假日都会从县里跑到市里见阿燕。即使阿燕对他总是冷冰冰的,也还是一副要当父亲的开心样子。
“那赵西之呢?我看你们,相处得还不错?”丽子问道。
“其实……那都是为了让闫志伟离开而演的戏。是我拜托了西之,能不能在我快临盆的这阵子多陪陪我,因为实在不想被前夫缠着了。”
“那你们……”
“我也不知道。等闫志伟彻底走出我的生活了,或许吧……”
我和丽子都以为,一切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着。都等待着闫志伟彻底出局,以及赵西之抱得美人归的那一天。
然而那一天,没有来。
因为阿燕和闫志伟复婚了。
5.
离婚的夫妻会选择复婚,要么就是离婚离得太过草率,要么就是为了别的原因。
而已闫志伟和阿燕离婚的惨烈程度看来,他们只能属于后者。
为什么?
为了袋袋。
阿燕的儿子袋袋,从小就特别黏闫志伟。学会的第一个词是爸爸,每天最喜欢和爸爸腻在一起,听他讲故事,被他举高高。而阿燕这个母亲,在他眼里反而像是阻拦了他和父亲相处的障碍一般。
袋袋一天天长大,闹着要跟着闫志伟一起住。阿燕被这样的儿子折腾到头疼,于是心软之下同意了闫志伟复婚的请求。
但是,复婚可以,他们要分房睡。
阿燕搬回了那个属于曾经的自己的一室二厅的公寓,只是这一次,她一个人住在了书房。
除了照顾儿子必要的买菜做饭和家务,更多的时候她都喜欢一个人在阳台侍弄她的那些花草。小小的一片天地,却能让她的新真正地平静下来。
我和丽子去看过阿燕几次,可她总是笑着说自己过得挺好的,让我们不要担心。
粗心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甚至到她死去的那天,都以为这一切又是闫志伟的所作所为。
就像他当年逼死白玛一样,这一次一定又是他逼死了阿燕。
6.
我和丽子在阿燕的公寓门口见到了一脸仓皇的阿燕姐姐。
“他们…拦着门,不准我进去。”阿燕姐姐指着警察拉的警戒线,声音颤抖着说。
“警察同志,这是……死者的姐姐,我们是她的朋友。请问现在的情况是……”
“我们的鉴证人员还在取证,你们现在先去医院料理她的后事吧。”
“后事……”
“你们这位朋友的丈夫也是够心大的。自己老婆坠楼了不仅没有察觉到,第二天一早还是人家来敲门告诉他,他才发现老婆不见了。要不是坠楼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人早起发现了,还帮忙叫了救护车……哎,不过也太迟了。”
“闫志伟……一定是他!”丽子喃喃着,“他是武警,肯定又有反侦察手段,你们怎么调查也查不出来的!”
“这些都由我们警方来判断,一般市民不要随便推测啊。”
浑浑噩噩的我们来到医院,却被告知阿燕的尸体已经被家属签字同意,送去火化了。
闫志伟也已经不在医院了。
“我们能理解,你们亲属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心情。可是……尸体受损严重,不看可能好一些。”护士忍不住劝道,“死者的丈夫一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警方最后给出的调查结果,是阿燕是自杀的。经过他们的调查,阿燕已经有了两年多的抑郁症,服药也已经一年多。所以几乎是袋袋刚生下来,阿燕就换上了产后抑郁。之后和闫志伟的复婚,她一直都没有再去上班,每天在家照顾孩子和侍弄花草。
然而奇怪的是,阳台上的花草也好,齐腰高的栅栏也好,都没有留下一点阿燕踩过或是攀爬过的痕迹。
阿燕的姐姐因此像警方提过无数次质疑,要求他们继续搜查,可最终都因为证据不足而只能被判定为自杀。愤恨的她因此一蹶不振,甚至连阿燕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至于闫志伟,我们只在葬礼上又见到了他。
可这一次,他的旁边还跟着一群肤色和他相近,说着彝族话的壮汉。听说,那是他老家的亲戚。
他一直低着头,低声对来访的人道谢,却看不清表情。
只有他怀里的袋袋,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母亲已经很久都不在了,时不时地会问上一句“妈妈在哪”。
我忍不住凑上去,对着袋袋柔声说:“妈妈去天上了。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道是我的说法太过直白,还是我一时没有藏住眼中的怨恨,袋袋立刻大哭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拉着丽子离开了灵堂。
“呐,丽子,你说……会不会是白玛的幽灵在作怪啊?”
“瞎说什么呢!我觉得,就算不是闫志伟干的,也一定是他克死了这两个女人。”
“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现阿燕抑郁……”
“是啊……我们,说不定也是帮凶啊。”
7.
·闫志伟看着离开的两个女人,嘴角扬起了一个古怪而释然的微笑。
看,阿燕,最后得到你的,还有只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