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讨论日本的青春动画作品,《FLCL》或许是一个完全无法绕过的标杆。这部于新千年的春季开始发售的 6 集 OVA,在展示了宅社艺术家们的疯狂的同时,其诡谲的叙事和富有趣味的象征手法也令人津津乐道。但是当那些情节的细处渐渐淡出记忆之时,留给我们的,或许正是一种略带忧伤而愈加令人回味的青春印象。
Episode 1:初见
《FLCL》的第一个镜头,是炽热的午后。
不同于《Air》等作品中明丽的午后场景,《FLCL》的午后是属于灰度的。烈阳攻击着轮廓已不太分明的万物,试图将整个世界变为暗黄的默片。摄影师布莱恩·彼得森曾说,顶光是无趣的,因为在它的世界里,一切色彩都黯然凋零,只剩残忍的光和诡谲的影。
青春的摄影术是盲目而具有欺骗性的。狭隘而脆弱的心灵突然接受神经与激素的双重激增,就像最敏感的胶卷曝光在阳光下一般,不论如何努力地缩减光圈,不论如何迅速地关闭快门,最后映出的,都不过是缀着不可察黑暗的一片白罢了。
如同屏幕中突然亮起的云朵,故事的开始,正是一片黑白。
Episode 2:心弦
摇滚是在纤细处暴烈的艺术。即使是以腕发力的鼓也要仰仗手指的控制,而吉他与贝斯这两种与弦共舞的乐器,更是将最疯狂的表达交给了最微小之处的演绎。
少年心性,比之历遍人间疾苦的成人而言,无疑是更为纤细的。而《FLCL》中所描写的对象,恰恰是那些心弦纤细到一触即断的「问题少年」的故事。即使是身为所谓「成人」范本的晴子和亚典波罗,也会在某个时刻露出成熟的盔甲背后,最为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如同《星际牛仔》中 Bebop 属于过去的那只左眼一般,即使是所谓的成人,也总有如孩童般纤弱的时刻。
如果说其他的青春作品都试图让人长大的话,那反其道而行的《FLCL》所持的观点,也许正是「我们都是孩子」吧。
Episode 3:挥棒
如果说父辈的青春往往充斥着无谋的错误的话,那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则填充着无胆的错过。教育军备竞赛养成的自傲与自卑的共存,使得我们在对个人能力自以为是的同时,却在实践上畏手畏脚。
正如《FLCL》的制作团队们一样,我们也是非宽松教育的亲历者。不敢挥棒的我们,妄图保持着一份全垒打的可能性。高强度的竞争让我们从未想过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但给我们加上了碌碌无为的羞耻。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现状、保持距离,殊不知在这种节能主义式的退却,到头来却是以漫漫光阴为刃的凌迟。
巴尔扎克说,要给时光以生命;但是我们所作的,不过是给宿命以时光。
Episode 4:终结
正如它陡然的开始一般,《FLCL》的结尾也停留在戛然而止。
小镇的危机解决了,直太和班长升上了初中,麻弥美离开了小镇,晴子也不知所踪。大家似乎都变得成熟了起来,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有理所当然的日常在发生。但现实中的平静,不过是对心伤的掩饰罢了。在那个夏秋交接时节的小镇上发生的一切,终将成为所有人永远的烙印。
我们铭记,并非是因为我们不想忘却,而是因为我们不能忘却。我们能选择的,只不过是铭记这样或那样的悔恨罢了。正如晴子成为亚典波罗心中未能逃避的附骨之疽一般,身为凡人的我们,终将迎来在悔恨中死不瞑目的命运。
那句「Never Konws Best」带着的正是这样有点悲观的意味。既然无法机关算尽,那也无所谓「Best」是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