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万家灯火,聚成一簇簇团光,好有烟火之情,让我不由得意回了儿时家门前那一片白马湖,我的湖。
长大以后我才自觉许多地方的湖泊都叫白马,就比如朱自清为一湖而颂散文,丰子恺为一湖而绘一画,想到自己长于斯的家乡的乡湖竟能与被让人艳羡的名人垂青眷顾的胡同名,就不觉的得意扬扬起来。
我与湖的熟络,在于一年四季与它的交道:春日洗水,夏日蹚水,秋日闻水,冬日吹水。我最爱的是夏季玩水。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年夏季发洪,湖水漫上了族人所围起来的小洲,扑棱棱的直奔堤岸。再后来,水势不但不减,反而越战越骁勇,直接扑上了家户的阶梯。我家被逼无奈,只好举家北迁。而我却甚是欢乐,顺水刚没过我的膝关节,我挽起裤腿,自觉潇洒的游走在水中,兴致勃勃的跑去找玩伴耍。两人一起拖着用捆绳固定的木板,举着一条长长的竹竿,顺势沿着汛水“滑翔”,水棠在水中摇曳起了阵阵波澜,我俩又带上从家里偷来的尖顶圆锥形鱼帽,看上去十分诡秘。当时叫其他孩子十分羡慕。只是后来几年,年年在盼着长这般大的水,却不见得了。
我第一次将湖刻进脑子里,是在那九月,徘徊的九月,通往正确的甬道。
夏末未末,我依旧依恋着湖水,那次我在湖岸边玩石,不慎踩了松泥。连人带石的滚进了水里。但字又会水的我没有一丝慌张,倒觉十分凉畅,我享受着身上袭来的阵阵凉意。过了几天,邻居一个三岁的男孩就跌进了水里,后来那家人焦急找不到,哭着喊着。印象中是过了好几个时辰,才将孩子打捞上来,那是乡下缺少急救意识,那家人花了一个多时辰,要把灌注进孩子肚子里的水汲出来,想到送往医院时,已无济于事。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死亡,也不知多少回,那件事常常惊扰着我的夜梦,自此便与湖有了疏意。
在于我的湖亲近,是又过了好几年。那时我已初长成,要去念书。老师是父亲的一个远亲,自幼爱读书的我也与老师打着甚多的教道,一日她带我去办公室,与众不同的是, 她的办公室不设在校内,而设在校旁的一座北山上,这曾是弦一法师的故居。她也揽下了料理这的工作。陈设已十分古旧了,但还是不乏书画之气,老师指着一堵墙说,曾经这堵墙布满了法师为白马湖所著的画,湖的轮廓仿佛就是老天爷眷顾的镜匣,不大不小,刚刚好。老师转来又惋惜的说,但由于村里人的愚昧,便扯去让妇人剪成了剪纸,又不知在哪家布满尘灰的抽屉里腐成齑粉,怎样的况味呀!看着垣壁上为数不多的画卷,瞟见一匹白马,想到了一个浪漫的传说--进京赶考的士人因醉于湖的仙境,便带着马儿一起沉入湖中。我笑了笑,对白马湖的爱又重新涌上心头。
近几年家乡流行“新村”活动,给白马湖固了桥,升了水,阔了域,但母亲也不再去湖边洗菜,也没几个孩子再去游水。是呀,这样不更好吗?自来水更方便清洁,游泳池更安全卫生。可我却奇怪的滋生出一种怀想,一种无法重拾旧梦的怀想。
我依旧爱着我可爱的湖,但属于我的那片湖,唯有在梦里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