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天气预报就说,这两天有雨,果不其然,从下午开始,细细的雨丝就已经飘洒而下。是那种细得像头发丝,像针尖一样纤细,似有似无,缥缥缈缈。“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此处只有细雨丝丝润润,群花早已凋零去,只有漫漫冷风起。想起了琼瑶的小说《烟雨蒙蒙》,但这时的雨没有故事,只是悠悠扬扬地雨在忘情地飞。
寒冬腊月,早已玩不起缠绵不休地柔情,细雨茫茫,终于还是发现走错了片场,下午开始,雨丝就由稀到密,慢慢长了骨头,变得凛冽了。
房檐上也开始了滴滴答答地雨声,一声一下,想静也静不下来,但仔细听,就又不觉得它们聒噪,一声又一声中规中矩地敲击一会儿,又倏然乱了章法,你追我赶着,争先恐后,想要齐头并进。
天越来越阴郁,浓得似着了墨,柔情里带着锋芒。夜色低垂,雨声竟变得响亮了,呼呼啦啦的,雨却并不是特别肆掠。奇了怪了,为什么声音会这么响?出门抬头,天空密密扎扎落下来的东西,圆滚滚的,落在地上都欢快的再蹦跳几下。明白了,原来雨里面掺杂了一下颗粒,它们蹦跳着,想挣脱雨的世界,彰显出它们的活泼。也有许多,一下子栽在地上的水洼了,立马香消玉殒。可是它们丝毫没有惧怕,依然前仆后继地坠落着。我知道,这种雪粒就是我们常说的盐疙瘩,它们没有雪的温柔,个性生猛,急骤,像一个个还未懵世事的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地横冲直撞,丝毫不去思虑这是一场绝命的征途。
到了晚间接孩子的时间,打开门时,雪粒早已落尽,外边已经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雪片了。
裹了厚厚的棉衣,穿了雨披,戴了口罩,全副武装,完全是一副刀枪不入的装束了。可是我的敞篷车一进到那个飘飘洒洒的天地里,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穿不过那片片雪的戏谑。
在车灯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雪片硕大,像一朵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在空中飞舞着,用优美的舞姿摇曳着,婀婀娜娜,纷纷扬扬,好一副天女散花美景,让人炫目。
真想停下来,用手接住一片雪花,让它落在手心里。像孩提时代,仔细数数它有多少瓣,那刺牙般的小雪瓣是怎样构造。再看它们怎么样在手心里,化雪为魂,变成一点水滴。想象着,那香飘的雪魂会飞向哪里。
可终究是时间紧凑,顾不得实施,只能把身子沐浴在雪海了。我小心翼翼地开着三轮车,行驶在雪的世界中,眼前全被这副美幻绝伦的风景迷醉了。雪片飘洒,眼前的世界一片苍茫,到处都是飞舞的小精灵。
短暂的迷醉过后,我就发现,在这魔幻的雪海里行走,的确很美很美,可是也要付出代价的。一小会儿时间,我的眼睛就被雪片模糊了,大片的雪花落在帽沿边的头发上,扑在眼睛上,口罩上。落在眼睛上的雪片很快就融成了水,就像点眼药水一样,一滴又一滴,老天热情地往我眼里点着,一遍又一遍,直到我的眼眶再也容不下,只好顺着我的脸颊慢慢滑下去。
风适时地刮着,很温柔,近乎静悄悄的,但那雪片在细风的裹挟下却变成了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在没有遮挡住的脸上,额头上一下又一下的割着,疼,生涩的疼。每一片雪花都好像要拼尽全力在我的脸上留下印记,它们肆无惮忌地扑打着,顽皮地逗弄着我的前额,眼睛,鼻子,脸颊,我的耳朵被帽子隐藏着,那些雪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它们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对它们无计可施,只能看它们任性地湿了我的脸,我的眼,狼狈至极。
终于接了儿子回家,虽说不远的路途,到家时我们已经成了白头翁。在雪片莽撞的扑打双颊时,儿子没有了一点欣赏雪花的闲情逸致。他烦透了这飞舞的雪花,这洁白的没有温情的小东西,直到回到家,还在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抱怨着,所幸路途不远,要不这孩子恐怕今生都恨死了这飘舞的雪。
还记得儿子小时候,晚上雪花飘了一夜。早晨开门时,他一下子被外边白茫茫的天地惊呆了,那么白,那么素静的世界,干净,纯洁。所以在他那个幼小的心灵里,忽然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谁也不准动他的雪。女儿有些大了,但也在一旁帮腔,不准扫雪,要守护那片洁净。那一次也就出现了这样的尴尬,别人家的门前扫得干干净净,而我家门前,白雪皑皑。先生直叉着双手,望着外边无奈地笑着。
是啊,雪是纯净的,孩子的心也是纤尘不染的。只不过已过经年,在经历了生活中的一些纷纷杂杂时,孩子们的心里有没有被一些尘垢玷污了,我不忍去想,只愿每一个人的心灵在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一些风沙侵蚀之后,依然能保持洁净如初吧。即使曾经落了一些尘埃,也希望这洁白的精灵能够洗却纤尘,让心多一些晶莹,多一些通透。
至此,窗前,雪幻化成水滴滴答答的声音言犹在耳,伴我入眠。
有了雪的夜,轻盈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