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快一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晚住在姥姥家是什么时候。
那些蜘蛛记得吗?那些丑蛾记得吗?还有那些面包虫记得吗?
我自小跟着姥姥长大,也一直住在姥姥家,在那间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粮囤的房间里,存放着各种谷子豆子,姥姥和姥爷的每日饮食很少,却偏又喜欢像小老鼠一样大量的囤积,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那些存放粮食用的瓶瓶罐罐不知用了多少年,于是虫子们找到各自喜欢的豆子,在里面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好不快哉。
因此我几乎一年四季都和各种虫子生活在一起,最多的便是飞蛾,他们长着棕色厚重的双翅,肚子肥肥的,丑陋无比,每到夏日便大量的爆发,比苍蝇蚊子还要多,姥姥家的墙上随处可见我灭蛾的痕迹——那些棕色的说不清是血迹还是鳞片的东西,有时我还能见到两只翼尾互叠正在嘿咻的蛾子,但为了来年的清净也只能让它们“乐极生悲”。
夜晚入睡关台灯时,常常能看见面包虫在正在床头柜上漫无目的蠕动着,好像是吃了饱饱的大米出来遛弯儿。厕所里也经常看见横行而过的潮湿虫,要是用脚轻踢一下,它会立刻卷成一个半球形诈死,这些小虫用不着我做侩子手,自有无处不在的长腿蜘蛛对付他们,而且他们看起来粘腻的身体也真的让人无从下手。除了这些,姥姥家还有我饲养的“宠虫”。
作为一个女孩,很多人看到我在路边草丛随手抓起一只蚱蜢会觉得诧异,因为很多女孩子的童年都有虫子恶作剧的阴影,而我几乎是在姥爷的带领下和虫子玩大的,小时候姥爷每天早晨要去邻近的小山上锻炼、买菜,等他回来的时候,就会从尼龙布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还存着一点空气的蓬蓬的白色塑料袋,里面就是姥爷在山上为我捉的各种各样的虫子,有蜻蜓、天牛、蚂蚱、蝉,当然还有我最喜欢的螳螂大侠。
姥姥家的阳台上种着很多蟹爪兰,我喜欢把螳螂养在花丛间,每天捉那些家里的小虫给他当食物,观察它的一举一动,螳螂喜欢躲在花叶的背面闪电般的捕食和肢解那些小虫、螳螂妈妈居然在姥爷的工具盒里产卵,夜幕降临螳螂从头到尾地蜕皮换上棕色的战袍,我还把一只养了很久的螳螂放在小盒子里埋葬并为他写下墓志铭,这些场景都曾深深地震撼过我并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如今我彻底搬出了姥姥家,住在宽敞洁净的房子里,那些陪伴我长大的虫子们也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但每次回家看望姥姥,她便说:“你屋里的大蜘蛛知道你要回来,今天一早就垂下来欢迎你了,平常你不回来我们都见不到他。”,我想那些可爱又可恨的小虫可能会永远在我们两代人的脑海里爬来爬去,吐出一丝丝温情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