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若木槿
我一直企图剥离些什么,寻找些什么,然后重塑些什么,自我有这样的意识以来。
记不清有多久没像这样放下手中一切,安静认真地闭上眼睛听听音乐了。每天总有忙不完的事,细细数来,又没做什么。奔忙不息的,永远都是时光。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我们称之为回忆,纷繁复杂的画面显得遥远而模糊,偶尔,某一帧,碰到什么东西之后陡然被拉近而渐渐清晰了起来。尔后,又随着细细碎碎的琐事一起被时光掩埋。
日子似乎平淡至极。作为一个大三的学生,我的生活安排看起来甚至是枯燥无味的。每天过着寝室、教学楼、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的生活,生活琐事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仅有的娱乐是电影和动漫。准备考研,手头有许多不得不尽快读完的专业书书,而我的阅读速度偏慢,又爱看课外书,心中不免总带着些焦急。但总的来说,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蒋勋说唐诗,讲王维晚年在辋川生活的状态是平静澄明的,在我看来,从其整个生命历程来看,这可以概括为:繁华落尽,终归于寂。这样一种状态与我目前的状态多少有些类似,又不大相同。王维是真正经历过繁华,大起大落之后,在晚年寄情山水时,心如死灰的平静;而我,不过是将大学里能经历的许多事走了一遍,能稍稍定下来好好学点东西的平静。
印象很深的是大一报到,那天下着雨,我跟着志愿者学姐往来穿梭于尚陌生的校园,填表、办卡,交费,领军训服……忙忙碌碌一个上午,下午回了寝又是搞卫生又是整理东西的,深夜躺下,忽被一阵茫然无措的情绪笼住。好在那时身边的朋友多,经常热热闹闹的,落寞的时候不多。也可以说那是我有生以来最热闹的一段时光吧。
我曾说我的人生是从十八岁开始的,那年我刚上大一,此前的生活充斥着与孤独、麻木、茫然等词相关的记忆,主色调是灰的。于我而言,大学就像一片新的天地,使我的生活突然染上了一层鲜活的色彩,可以肆无忌惮地挥洒青春,体味生命中的喜怒哀乐。那时也有过要好好学习之类的想法,不过总是随大流,吃喝玩乐之外,带着几分茫然,几分对未来的恐惧。
若要说我大一做过些什么“有用”的事,那便是弹琴了吧。一直都觉得弹吉他是件很酷的事,却没机会学,社团招新的时候,冲动之下在吉他社报了名。虽说练吉他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来,甚至不曾上台表演,但这确实是我头一次很自觉地将某件事坚持了两年之久,使我切身体会了所谓“坚持”到底能带给我些什么。这大约对我后来在某些方面的执念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吧。
大二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我开始坚持写文,以散文随笔类的东西为主,偶尔写短篇小说。这主要得益于现当代文学史老师的谆谆教诲。事实上,我那时对文学几乎一无所知,只是曾经看过不少网络小说而对写作,或者说写小说有不小的兴趣,但碍于自身学识的浅薄而迟迟不敢动笔。老师说写吧,哪怕写得不好,哪怕没读多少书,一点点来,写作能力是通过写作本身锻炼出来的。
中文系老师常挂在嘴边的劝导,不是多写、多练笔,就是多读作品,但这些东西从当代文学史老师口里说出来,我就听进去了。所以,我一直觉得能遇见她是件很幸运的事。
写作使我觉醒。那时写的东西,凭着一腔热血和满心真诚,没有任何技巧和章法。尽管现在回过头去看,能从那些言辞中包裹着的幼稚和拙劣中找出一个不怎么漂亮的自己,但同样,我也能从这些特殊的足迹中找出自己成长的点滴。生活,观察,体会,思考,阅读,写作,文学,人,感情,时间……琢磨的东西在一点点增加,感受越来越复杂,时而觉得自己想清楚了许多东西,时而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弄明白。
似乎孤独与写作是相伴而生的东西。阅读与写作是一体两面的。阅读是一个人的活动,写作亦然。或者说,不是。不论读还是写,贯穿其中的,是交流,与前人(书本)的,或者与身边人的。从这个层面来说,任何一个踏上写作道路的人都不是真正孤独的。
也正是在这条注定孤独的道路上,我遇见了我的恋人,那是在大二下期开学前不久,寒假里。他是我的初恋,所以他的出现很轻易地打破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某种平衡,在专注于梦想和沉溺于感情之间,我总是更偏向于后者,他很忙,没时间陪我胡闹,更要命的是,我们异地。整个学期,我们几乎是在争吵中度过的,我甚至觉得,我有生以来的大部分泪水都花在他身上了。不过客观地说,我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大三,在经历过热闹,体验过爱情之后,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缓缓前行的同时进行一定的整理了。
有人说:“你现在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看过的书,和爱过的人。”简而言之,我们所曾经历过的一切构成了我们现在的模样。控制着我们言行的,不过是脑中的所思所想。过去,现在,未来,似乎毫不相干,又牵连不断。我想用一面名为“过去”的镜子照出我“现在”的模样,用以指引“未来”的方向。
当我将注视着尘世的眼回转过来,注视着自己,在记忆的长河中不断追溯时,我看见了一个不断变化的自己,渐渐产生一种意识:我企图剥离些什么,寻找些什么,然后重塑些什么。奔忙不息的,永远都是时光。我只是这长河中十分微小的一粒,我无力使它停止,能做的不过是,把一些东西记录下来整理,以文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