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要写点东西给你的,却无奈在外开会没法动笔。今天,是你的头七,我也终于结束了会议,回到家中。是时候写下些文字了,我相信,在天堂的你,也一定能够看的到,对吧?
美国中部时间5月30日晚11时许,走在曾被飓风摧毁的美国南部名城新奥尔良的街道上,我,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收到了那条让我痛心不已的讣告。半小时后,坐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我拿着手机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我不敢也不愿相信,我最敬重的师兄,我此生唯一真正视作兄长的人,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一夜无眠。天刚亮就跑到密西西比河边,面对着眼前奔涌的河水和壮丽的日出,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我终于意识到,我此生最敬重的兄长,真的再也看不到日升日落了。眼前的大河,这条北美洲的“长江”,滋养了无数人,也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我就这么面对着河水,久久的坐着,心痛着,感悟着生命的珍贵和脆弱。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收到你的讣告。哪怕是在我美国的“家”里面接到也好啊,至少我可以一个人关起门,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可是现在,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周围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要怎么办。无数次的想过放弃接下来的会议,启程回国。实在是没心思再去开会,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很多朋友跟我说不要冲动,然而,直到你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在外面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机会和大好时光”,我才转过身,走回会场。
说来也怪,此次出发开会前的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直不清楚为什么,直到收到了你的讣告,才恍然大悟。因为就在我挣扎着、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你,却安静的、悄然离开了我们,永别了这个你深爱着的世界。原来上苍还是有发信号给我的,他还是告诉了我,你的离去,所以我才会睡不着,只是那时的我太木讷、太迟钝,没有及时看懂这天意。
在外面开会的日子很难熬,几乎每天晚上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敢合眼。一闭上双眼,就总能看到、听到你在对我笑,对我说话。可是当我去回应你的时候,却怎么都抓不住你。我很恐慌、很焦虑,我不想就这样失去你,于是,我彻夜难眠。
还记得温馨的安大书吧吗?那时候我们刚相识不久,一行人去那里小坐,你推着车子,在前面带路。熟练的进门,和老板娘打招呼,给我们这些“小不点儿”介绍这间温馨的小屋,坐在那里悠悠的看书。可惜我当时没有拍照,曾经的书吧,也已经不再了,然而这美好的记忆,却始终珍藏在心底。
还记得你租住的小房子吗?校内的校外的,都被我们这些“小不点儿”,造访过很多次。那个时候的我们,总是缠着你,要去你那里蹭吃的。你呢,则总说我们“又懒又馋”,于是,我们就在饭后被你“发配”去做劳动。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你为我们精心准备的菜肴,那些你在吃饭时从不会忘记播放的曲子,那些我们一起劳动的欢乐时光,那个,被我们视作“家”的地方,以及那个,被我们当作哥哥的学长。
还记得我们这一级毕业的时候吗?从不喝酒的你,为了我们,喝了一杯酒。你说,我们毕业了,对你来说,也就意味着芳草的生涯,一个时代结束了。你依然是一名草儿,是一名志愿者,依然会做志愿活动,可是,那个曾经温暖的家,那些你熟悉的、珍视的家人,都渐渐离去了。你说,07级,是你熟识的最后一级,也是你最深爱着的一级之一,这一级过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支钢笔吗?你说,我是读书之人,读书之人是不能够少了笔的陪伴的。于是,你精心挑选了一支钢笔,又选了个精致的盒子装着,小心翼翼的用纸包好,放在袋子里,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到了美国,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从你手中接过袋子的那一刻,我觉得它很沉很沉,除了那支钢笔,更多的,承载的是你的期望和嘱托,是你作为兄长,对自己弟弟的殷切期盼。
还记得我在美国时,我们的彻夜长谈吗?那时候,我很迷茫,很困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和我分享你的人生经历,告诉我你自己的体会和感悟,给我很多很好的建议,鼓励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努力去奋斗。如果没有你,今天的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我自己大多都扮演的是兄长的角色,有很多的师弟师妹,都把我当作他们的哥哥。从小独自离家外出求学,习惯了独立,习惯了什么都只靠自己。可是,其实我的内心里,也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哥哥,亦师亦友,能够给自己人生道路有所指引,也能在生活上有所关心。我从未遇到这样的人,直到我与你相识。你阳光开朗的性格,乐善好施的品质,对待人生对待世界对待生活的态度,甚至于你对教育对学术的想法,都让我心生景仰。毫无意外的,你也就成为了我此生,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兄长。
然而,我还来不及多享受一些作你弟弟的时光,你就这么匆匆的,离我而去了。匆忙到我都没机会和你道别。你离世前的那个周末,你的大熊猫,去广州探望你。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你会就此离开我们。她到病房后,我发了语音信息到她的手机上,我想让你听到我的声音,让你开心一点,康复的快一点。我就那么和之前一样的,在你面前永远傻傻的乐呵着,像所有弟弟在哥哥面前一样,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话,末了还不忘跟你约定,等到夏天我一回国就去广州看你。你说“好”,你说“谢谢”。我就和从前一样的,那么天真的以为你会等着我,会笑着跟我打招呼,会和我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于是我说了再见,却未曾想过,这一句“再见”,就成为了再也不见;那几条语音信息,就成为了我们的诀别信。可是,你都还没有给我回一句语音啊,我都还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之前你总是那么言而有信,为什么这次答应我了要等我,却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自己提前走了呢?你是怕我知道了,就会难过,不肯让你走了吗?
整整一个夜晚,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你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可是我知道,我所拥有你的时间有限,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老是缠着你,说这说那。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写着写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今天是你的头七,你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一周了。可是,我们曾经的回忆,却永远不会离去、不会消失、不会被抹去。那些鲜活的记忆,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每一幕、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真实。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又回到了温馨的安大书吧,回到了你所租住的小公寓;又一次亲手触摸到你屋里的琴,你房间的桌椅;又一次看到你推着自行车,笑着向我招手,在我对你嬉皮笑脸一番后回我一句“一脚T飞”;又一次坐在你的桌前,看着你给我们盛你亲手煲制的玉米养生汤,对着你做的满桌佳肴垂涎欲滴;又一次坐在你宿舍的床上,和你聊护照聊签证,聊出国的日子国外的生活,聊未来的打算今后的规划,聊教育聊学术聊自己的小女朋友。一切的一切,都还是那么完美,都还是过去的样子,只在某一个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一切都还在,只有你,不在了。其实你并没有离开,你还在,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不是吗?我们的生活中,一直都有你的影子,你曾经对我们的那些影响,都还清晰的、深刻的存在着。
今天是你的头七,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们难过,你想让我们和你一起,继续阳光的面对生活,一起快乐的走下去。所以,我不再难过了。我要和你一起,好好的珍惜生活,珍惜爱我的和我爱的每一个人。我知道,你也会很高兴的,对吗?
天堂里没有病痛,只有爱和阳光,希望你在那里,能继续好好的生活。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们,我们也不会忘记你~
2015年6月4日
午夜于美国德克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