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金黄深秋的午后,铁木真与合撒儿射杀了他们的兄弟,同父异母的别克帖儿。
诃额伦得知这个消息时,吓的手脚冰凉。铁木真出生时手里握着一块凝血,巫师说他是战神转世,那时候诃额伦就感觉心神不宁,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手握凝血的孩子,巫师口中的战神,第一个杀死的人竟然会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们这一对儿禽兽,吃人的豺狼虎豹,你们居然连你们的兄弟都要杀死!”诃额伦又是愤怒又是懊悔。
速赤格勒抱着别克帖儿的尸首嚎哭到失声,诃额伦也骂的累了,到最后她几乎是带着咒诅说道:“你们的罪过长生天全看在了眼里,终有一天你们会遭到报应的,长生天会让你们在这人间炼狱受尽苦楚!”
第二天,全家人埋葬了别克帖儿,在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小孩坟前,诃额伦无奈地对孩子们说道:“你们除了影子外没有朋友和帮手,如果你们连你们仅剩的亲人都要残杀的话,泰赤乌部的仇,塔塔儿人的仇,你们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得报了,那我就只能看着你们屈辱地活着,一直到死!”
诃额伦一家恢复了平静,杀弟让铁木真在家里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没有了别克帖儿一切井井有条起来。
又过了一年,家里的牛羊增加了好些,合撒儿的箭术又有增进,别里古台跟他的亲哥哥别克帖儿一样膀粗腰圆,已隐隐有蒙古勇士的影子,但他非常温顺听话,一切都听大哥铁木真的。三个弟弟妹妹又都长大了些,可以帮家里干活了。铁木真还是很少说话,弟弟妹妹们都怕他,两个母亲也不亲近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天,铁木真和合撒儿正在不儿罕山的一处山脚打猎,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马背上人正是别里古台,只听他边催马边大叫:“大哥,不好了,泰赤乌的塔里忽台来抓你来了!”
铁木真吃了一惊,迎上前去,别里古台一边跳下马鞍,一边说道:“塔里忽台领头,带了二十来人,把我们毡房围住了,说是要母亲把你交出来,不然就要放火烧了我们毡房,我在附近看着不对,就骑了马过来报信来了。”
“塔里忽台要抓大哥?他不是已经把咱们的部众全都吞并了吗?还来抓大哥干什么?”合撒儿好奇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因为他吞并了我们乞颜部,而我已经快要成人了,他肯定要来斩草除根。”铁木真冷冷说道。
铁木真说的没错,自从吞并了乞颜部,塔里忽台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诃额伦曾经举着九尾大纛说“要不了几年铁木真就会长大”,他也忘不了那个一直流传在草原上的传说:一个握血而生的男孩,他是长生天的使者,整个草原将为他所有!
十几天前,有一家原乞颜部牧民放牧时遇到了诃额伦一家,那牧民回去便告诉了塔里忽台,铁木真已经长大成人,他家的牛羊要不了几年就将漫山遍野。
塔里忽台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尽管也速该与他同祖同宗,也死去多年,但当初被也速该压制的仇恨他还没忘记。听了牧民的话心结又被撩起,塔里忽台准备报仇,但为了不让人觉得他薄情寡义连堂兄弟的孤儿寡母都要赶尽杀绝,所以他只带了二十人,也只打算抓住铁木真一人。
兄弟三人几句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阵哄隆隆的马蹄声,二十余骑自山坡后转了出来,领头的正是塔里忽台。
兄弟三人慌忙下马,退守半山腰,选了一处险要固守。山高林密,那二十骑到了山脚也各自下马,散开以扇面围拢过来,一边靠近一边呼喝。
“啊!不儿罕山有一窝狼崽,可惜老狼死了,现在就剩几个狼崽子还没死,其中有一只露出了牙齿,他朝我龇牙,他的牙泛着青光,我今天带上了我的刀,我要把那泛着青光的牙齿挖出来,戴在脖子上,留作纪念!”塔里忽台一边笑着说着俏皮话,一边靠近三人聚守的藏身之所。
“哚”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塔里忽台脸颊旁划过,插进了他身后的一棵大树的树干里。塔里忽台一惊,慌忙匍匐倒地。
“塔里忽台,我们的乞颜部都已经被你吞并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吗?”说话的正是合撒儿。
“是我的好侄儿合撒儿吗?我看你小时候箭术就不错,这几年又精进了不少啊。”塔里忽台认出刚才射出那一箭的正是合撒儿,他也知道这一箭是合撒儿故意留有余地,不然此时他面门已经中箭了,只是他不知道这故意射偏的一箭其实是铁木真的意思。
此时铁木真也刚刚才十三岁而已,合撒儿还比他小两岁,更不用说别里古台了。三个半大孩子加三张弓怎么可能是二十个成年勇士的对手?铁木真方才听别里古台说塔里忽台要抓的只是他一个人,那先留下余地,如果自己遭了毒手,还有几个弟弟可以帮自己报仇,这是铁木真的盘算。
“不是我要赶尽杀绝,是我听说铁木真长大了翅膀硬了,在草原上逢人就说他是也速该的长子,是我抢走了乞颜部,早晚有一天他要杀掉我塔里忽台,夺回乞颜部。你说我能不着急嘛?”
“我哥哥没有说过这话。”别里古台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愤怒,说完举起面前一块巨石奋力向山下投去。别看他年纪小但这块巨石倒是投的挺远。
“说没说过你大哥铁木真心里清楚,我今天来只抓铁木真一个,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想,我跟你们父亲也速该都是孛端察儿的后代,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叔父,我想着这些年你们父亲没了,也缺个人教养你们,你们大哥铁木真都变坏了,我带他回去替你们父亲好好教教他。”塔里忽台占着人多的优势,也不怕这三个孩子逃走,不慌不忙跟他们逗着乐子。这就像猫逮到了老鼠,却不一口吃掉,总要逗弄的这老鼠精疲力尽,这才一口咬死。
“其实,这草原上哪有部众是属于你的,只不过是大家跟着你有肉吃,你保着大家不会被别人抢,如果你做不到这点大家伙儿还跟着你干什么?乞颜部不是我抢你们的,是他们自己愿意跟着我的。叔父今天不为难你们,你们把弓箭丢掉,乖乖走出来,叔父既往不咎,至于你们大哥铁木真,叔父答应你们不杀他,你们看这样总可以了吧?”塔里忽台仰天躺在地上,扯了根草叼在嘴里继续说道。
等了好久,就在塔里忽台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从山坡上扔下来两张弓,塔里忽台一下子从地上翻身弹了起来,他看到合撒儿和别里古台从险要处走了出来。
“怎么就你们两个,铁木真呢?还在上面吗?”塔里忽台指着他们藏身的那处险要问道。
正在这时,就听一声马嘶一匹马儿从旁边百十米远的一处稍缓的山坡直奔而下。
“拦住他!拦住他!别让他逃出树林。”塔里忽台大声嚷道。回过头盯着合撒儿和别里古台,一伸手狠狠一巴掌把合撒儿抽翻在地,又抬起腿一脚将别里古台踹翻,这才回过身上马朝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