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悲伤,不是哭泣
——怀念小津安二郎
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贪嗔痴.....对于人生种种悲伤之事,大概每个人都会发展出一套面对的法门。
在电影世界中,对人们日常生活中种种沉重的痛苦,小小的温情,表现得最妥帖恰当,又游刃有余的创作者,小津安二郎绝对算得上一个。甚至,可能是表达最得精髓的一个。
《独生子》的结尾,母亲一个人度过余生;《父亲在世时》的结尾,儿子带着父亲的骨灰独自坐在火车上;《秋日和》的结尾,母亲一人独对余生;《晚春》《东京物语》《东京暮色》《彼岸花》等片,都是父亲孤独一人。长长的静止镜头下,父亲或母亲,相当长的时间坐在那里,完全沉浸于沉思默想之中。人生的况味由此而生。
世界流变:以不哭来突出悲伤的风格
小津对于生死有自己的看法:“对流变世界的平心静气的接受,以及在俗世中追求一种短暂易逝的温和的悦乐,也是由一种认知引出的满足感,这种认知就是:人和世界一体(天人合一),而离开这个世界(死亡)不过是万物循环中的一种自然状态而已。”
1903年12月12日,小津出生;1963年12月12日,小津去世。12月12日,既是生日,也是忌日。整整六十年,人生一个轮回。
他的最高杰作,也是最为世人所熟知的是《东京物语》(1953),曾经被英国《视与听》电影杂志评选为“世界十部最佳电影”。《新共和》的斯坦利•考夫曼认为小津是“一个抒情诗人,”“他虽然是最日本化的,但却具备了世界的普遍性”。
“春天在晴空下盛放/
樱花开得灿烂/
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只感到茫然/
想起秋刀鱼之味/
残落的樱花犹如布碎/
清酒带着黄连的苦味”。
这首诗是小津写于母亲去世之后。一年后,小津也去世了。此诗还有一个版本,在小津的随笔集《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里是这样写的:
“山下已是春光烂漫,樱花缭乱,
散漫的我却在此处为《秋刀鱼之味》烦恼。
樱如虚无僧,令人忧郁;
酒如胡黄连,入肠是苦。”
如果前一个版本是惆怅的,而这个版本则更显苦涩。
在圆觉寺内,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有时有时无的鸟鸣声。让你想起在《父亲在世时》一片中,儿子正在向父亲道歉,父亲突然转头,凝神聆听窗外的鸟鸣声。那一刹那的停顿,如此平常,又如此耐人寻味。
附:摘邓安庆《重寻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