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着脸,打算哭泣,这样的天气像极一个陌生女人的心情,让人捉摸不定,前一分钟有阳光泄出来,而此时马上要下雨。
杰每次站在阳台抽烟,总能看到楼下这个陌生女人,她个子不算高,瘦瘦的样子,端着一个海洋般纯深蓝色的盆子,里面装满要晾的衣服。
他吹出长长的烟圈,仔细瞧着这个女子,仿若眼神里全是紧张,隔着十二层楼,他好像能感受她卷成一团的心跳,湿漉漉的衣服盛放在盆里,貌似是手洗出来的,还浸着水。
她伸出手臂仿若要迎接着即将到来的雨水,很快又将手收了回来,应该是很满意天气给她的答案。
低沉的天,并未真正的要闹脾气,不过是装装样子。
她将湿衣服全部挂在晾衣绳上,又着急钻进楼里,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她并没有再出现。
杰有些神经不受控制,大脑里仿若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揪着所有的神经,好像越是反抗它越发用力,甚至可以听到心底的质问,她是谁,为何总出现自己的面前,又带着什么目的?
他走回书房,桌子上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图纸如此碍眼,挪动椅子,坐上去,极度不舒服,挺直身板,有夹板生硬地夹过来的痛苦,全身不自在。晃动肩膀,有酸痛的难受。
她的背影再次从脑海里浮现,杰愈发想知晓她的身份,这样的欲望仿若要蔓延到整个身体。她的手指掠过发际时的轻柔仿若隔着十二层楼追踪过来,又忽而停滞动作,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仿若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细密的云雾般缠绵,又带着魅惑。和煦美好的样子,没有一点世故。想靠近她,却又有拒人千里恰到好处的分寸。
杰用手指的关节处无序地敲着书桌,仿若她带着急切从不远处奔跑进自己的世界里,在大脑里不断跳跃着。
他很清楚这是第三次见到她,所有的细节在视线里重新铺展开来,那眼神里有亮光星星点点,皮肤白皙光滑,即便潮湿的天气,也透着明亮,更有着白玉的质地。一条黑色蕾丝低胸无袖长裙,没有任何的配饰,素面朝天,在这样的天气里清爽至极。
想着一个陌生女人如此不礼貌,他瞄了一眼桌子上的图纸,打算重新忙起来,貌似每一条线条都仿若是在勾画她的样子,看,起伏的地方,和她的身姿如此相像,他对自己产生无限的厌恶感,又少不了对她的好感。两种情感在心里不断地相互交错地进行着。
他打算放下手里的笔,去到楼下寻找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一刻,他鼓起勇气要像个18岁的年轻人一样,抛弃所有的孤傲,让陌生变成熟悉,让期盼成为事实。他要知道她的名字,要与她的未知世界关联起来,不管下一刻能否摊牌成功……
这样刻意的冲动带着挑衅。
一阵空虚的孤独感瞬间扑过来,有关她的一切也在脑海里迅速模糊起来,他努力地将有关她的如同电影镜头画面一样的每一帧接上去,明明这场爱情电影才刚刚放映,怎么能瞬间中断?并不断发出不和谐的腔调……
人不见了,大脑里的她也销声匿迹。
微弱的失望代替了上一刻的欲望与兴奋。对,她不过是一档即将下架的节目,不,应该是一首电影插曲,或许是用来压轴的曲子,想振奋人心,可惜只有一分钟的魅力。她并不能带来长久的刺激,当然如果换成交响曲,想必影响会长远一些。
杰不再期盼,全身的倦怠,瞬间释放出来,破碎成滴在肌肤上的雨珠。
混乱而茫然的思绪收起来,杰打算上楼去,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踏上去,对这个陌生女人的欲望浮上来,慢慢沉下去,淹没在黑暗里……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只有他自己,带着困倦的时针在暗黑的楼道里穿行……
是她的样子,在时间和空间里不断的裂变,又与一些不相干的人和物关联起来,不断渗入到杰的生活。
杰知道是自己太过想念他的雪子,六年前的她早已经消失,思念不断像几何倍数般分裂出无穷无尽的女子来,和她一样身材娇小,皮肤白皙,像只欢快的小鸟在自己头上盘旋。
他低下头深感愧疚,能真实地感受自己被裹着太多荡漾起的欲望,松松垮垮地挟持着这颗心。是他背叛了这份地久天长的思念,是她们掩盖了自己对雪子的惦记……
此刻,这份爱像那女人悬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上碰不到蓝天,下接触不到大地,只听得见它在秋季无助的风里摇晃不定并夹着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