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飞嫣,开了一家叫悦来客栈的小酒馆。平常,我都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嗑瓜子儿,而今天,我坐在后院喝茶。平常我不大喝茶,一般喝酒比较多,今天我乖乖地喝茶,只因为他。
他是我师父,一首把我带大,却容颜不老,仍是一副少年模样。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我瞬间想到了一个词,叫对影成双,无来由的心中窃喜,弯起了嘴角。
他每年都来看我,关怀我的生活,指点我的武功,解答我的疑问,他说我天纵奇才,定能练成师门的神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我傻乎乎的,一点都没有天赋异禀的迹象。
一只白鹤飞来,师傅从它腿上解下一个纸筒,轻轻展开。
“慕容婉要嫁人了,遍发请柬,你可想去看看热闹?”他抬起头,含笑问我。
慕容婉,慕容婉,好熟悉的名字。嗯对了,是轩辕剑派的女徒弟。
人如其名,她长得温婉秀丽,算是个美人儿。北月国重武,五菱名门有着极高的地位,很多显赫世家的子女也已入天山,轩辕,苍山,等几大门派为荣。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些门派只有王侯贵胄,比如慕容婉,就是一个孤女,并没有煊赫的家庭背景。还有,她的天宇师兄,也是苦命人。
天宇是个私生子。从小就受尽了欺负,7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他父亲不肯任他,于是流落街头,成了一个小乞丐。在轩辕山下,几个小孩嘲笑他,对着他吐口水,他奋起反抗。一个小小孩童,面对着一群孩子的攻击,不退不让,不哭不叫。一次次的被打倒,一次次的站起来,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那样的神情,那样的气势,像极了某种猛兽。轩辕剑派的掌门恰好下山,被那孩子的气势所震撼,把他带回了轩辕山,从此流落街头的私生子小三子,变成了轩辕剑派弟子天宇。
天宇和慕容婉,都是孤苦唯一,都没有强大的后盾,在豪门公子遍地都是的轩辕剑派,他们一样的不起眼。于是两个小孩自认而然的接近,自然而然的相依为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两情相悦,私定终生。他们,也一样。
只不过,天宇的心中还装着别的事情。他要报仇!他恨他的父亲,恨他多年来对他们母子的不闻不问,恨他看着母亲凄凉离去,却不伸出援手,恨他,不肯任他,让他流落街头。那个女子,曾经他也爱过啊,他,也是他的儿子啊。所以,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名扬天下,他要这世间,再没有人能瞧不起他!
可是他出身卑微,想要实现心愿何其不易。恰好,南洋王的小女儿上轩辕山拜师,恰好,情窦初开的小郡主,对他一见钟情。一切都是刚刚好,像是老天的恩赐,或者是老天的嘲弄。瞌睡有人送枕头,他顺理成章的接近小郡主,牵起了她的手。
明月高悬,如同一面镜子,照进人的内心。无人的后山,他抱着她,轻轻唤她:“婉儿,婉儿。”声音缠绵,似有疼痛蔓延。
“婉儿,你等我,可好?三年,三年内,我必定名扬天下实现抱负,然后我们云游天下,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可好?”他语声悲伤,眼神哀戚恳切,她的心,瞬间就软了。
她答应了等他,看着他去牵别人的手,看着他和别人出双入对,然后忍下自己心口的酸涩疼痛。
终有一天,小郡主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他们关系要好,气势汹汹的找上了门。她微微苦笑,心中却忽然一松,终于要结束了,无休无止的忍耐,无休无止的相思,无休无止的心痛,要结束了。
但是她没想到,天宇为了小郡主相信他和她没有关系,当众删了她一记响亮耳光,斥责她嫉妒郡主,散播谣言。她愣在当地,后山月下的一声声婉儿还在耳畔,他,怎么就变了呢?
然后,蓝衣公子走向她,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自古看热闹就是人的天性,何况是这种两女抢一男的经典场面。那一天,人很多,她丢尽了颜面,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蓝衣的公子,看着她,温柔而怜惜,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他为她擦去眼泪,笨拙而急切。他是江南白家的公子,据说富可敌国。
夜深人静,天宇找到她,轻抚她脸上鲜红的指印,满眼愧疚心疼。他说要她原谅他,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她,为了他们好。郡主身份高贵,如果知道他们的关系,知道他在骗她,他们不但功亏一篑,而且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她在他怀里点头,再次原谅他。
几个月后,她听说了他和她的婚讯。他们,要成亲了。心口疼痛似在滴血,她无声的笑。身后白家公子轻轻伸手,给了她一个无关风月满是安慰的拥抱。
新婚第二天,郡主夫妇回师门拜谢师恩。他悄悄找到她,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他们快要成功了,要她坚持,继续等她。等到他报仇,等到他站稳脚跟,他自然有办法,让郡主消失。
我听着多年前的八卦从师父口中娓娓道来。急切的问:“三年之期将满,他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为什么慕容婉要另嫁他人?”
“那么,我们去参加白家的婚宴,到时候你自己问她吧。”
其实小时候,师父从来不会讲八卦给我听,说是红尘俗世听多了会乱我的心智。后来,他把我赶出来,让我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逐渐的也就开始给我说一些奇闻异事,恩怨情仇,说是这样能让我看透一些事情,有助于我练功。
我跟着我师父,一路游山玩水,终于踩着点儿到了江南白家。白家老爷看到我们甚是欣喜,我师父可是个世外高人,能请来他,那绝对是他们白家三生有幸,祖坟上冒了青烟。
我寻了个空子,找到了新娘慕容婉,问出了我的疑问。
“因为,我忽然觉得,那个人不值得我等了。我原来想,好男儿志在四方工在五湖,所以我一直支持他。可是他,,为了利益,致我们的情谊于不顾,欺骗郡主的感情,为了他的私心,想要让深爱他的郡主消失,郡主何其无辜!我,何其无辜!这样的人,这样梁博的人,不值得我等。”
我轻轻鼓掌,说的对啊,不值得。
轩辕后山,我见到了天宇。我站在远处,特地走着一趟,只是想看看他的婉儿嫁了人,他是个什么表情。他站在夜风里,背影落寞,风吹起他的头发,他转过身,眼神悔恨。
我们输给的不是时光苍茫乱世成伤,不是山河万里天涯相隔,只是,我觉得你不值得我等了。
岁月里有多少感情曾经让你我愿意守候到沧海桑田,愿意孤独前行,踏着满地泥泞,只为彼岸那一霎花开。而最终我们放弃了,只因为彼岸没有等待,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失望和伤害。最后的最后,我们终于承认,那条路其实是错的,那个人其实不值得。
放下了,看开了,自有良人,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