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文良率先冲进萧家后又径直闯进夫妇俩的房间,他想证实下萧家女儿说爸爸发烧了到底是真是假。只见萧木匠裹着被子,头上放了一块毛巾。是真病还是装病?蒋文良自有办法。看似他想摸一把萧木匠的头,实则是把对方头上的毛巾举起来,说,你发烧用干毛巾捂脑门?就知道你在装死。他细数萧木匠曾在咸水塘干过的所有出格的事后说,你天天嚷蒋家人欺负你,现在工作组上门来了,你不去申冤,躺床上装死?
原来如此,要说蒋文良还是偏向萧木匠家的。这不是恨铁不成钢吗。不过,反过来说,他也是为了工作好开展吧。
萧木匠嘴里嗫喏,我没有冤要伸,我真发烧了,头痛得要炸开了。他边说,边把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抢过毛巾盖在头上,另一只手则仍旧留在被子里。蒋文良心机一转,上前一把将蒋文良的被子掀开。萧木匠则大惊失色地坐起来,我父亲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相框,是好褔的照片。
试想下,此般情景,三个男人,二比一,且明明知道萧木匠为何如此,大家心里什么滋味。文中写到我父亲的心理活动:这个塘西男人有时候敦厚,有时候鲁莽,有时候残酷,有时候奸猾,更多时候是愚不可及。我父亲了解他的品行,但这幕景象让他心里忽然难受,他看不下去了,悄悄退出房间,伸手将虚掩的房门关上了……
这段,将两个男人心底深处一直以来的“对峙”处理得悄无声息。即便再瞧不上萧家,再厌烦萧家,但,我父亲很清楚萧家此刻几乎已经走进穷途末路。儿子人不见了,照片便是他们能守护的最后一道防线,村民来抢可以跟他们拼了,可是工作组的人算是领导,如此便不可莽撞行事,——装病,把照片藏在被窝里就成了萧木匠能想出来的最后的法子了。哎,这里又何尝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蒋文良在里屋训话萧木匠,外屋的张部长对着无言的黄招娣则有点束手无策的意思。他们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虽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可萧家不同,说白了这是黄招娣做主心骨的地方,对,还有那三个女儿,地位都比萧木匠高。
沉默便是另一种对峙,黄招娣始终不语,而那三个女儿则躲在暗处窥伺着,仿佛是炮膛里的炸弹,随时准备向来犯者发射。
许久,黄招娣说话了,她否认了一切。是的,一切,所有塘西人的攻击全是废弹。全是假的,包括我儿子好褔,明明是生死不明,他不是什么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