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白雪覆满道路,点滴的猩红血迹遍布其上。
但是,现在,我需要收拾好现场,我忘了我为什么杀人,又怎样杀了人,我只知道,这些血,是我所为,我只知道,我必须毁尸灭迹。
爬伏于地,把带血的雪块挖出,深深挖出,连带雪下黏腻的泥土,放入盆中。
低头看到我的手,曾经洁净,如今沾满泥土和血腥。
没有时间哀叹,我不想死,不想被抓,就必须加快行动。
手脚并用,用积雪填上那处空隙,匍匐向前。
抬眼望,大雪纷飞,它们,也许能够掩埋我的罪证,我不想死。
必须快,扬撒的雪花会把血迹留存在地,让我再也无法毁灭证据。
手指僵硬,麻木,用着不似自己手的十根手指,把雪块一点一滴挪进盆里。
我无比懊悔,这一生,都将不得安宁,我忘记了受害人的一切,对他更无愧疚,只是,只要我活着,永远有这样一个原因,可以判我的罪,置我于死地的炸弹,不知何时引爆,为了同一个原因。
它是永无休止的催命符,一步步,让我死于自己,或死于他人。
我惶恐不安,却睁开了眼睛。
啊,原来,是梦。
“有人在家吗?”有人问。
伴着依稀的声响,是枪上膛的声音。
我无处可逃。
“嘭…”门被撞开了,天色大亮,异常刺目。
警察,满屋子的警察把我团团围住。
有人走了过来,看着我摇摇头叹气:“又害死了一个。”
原来,我竟然杀了不止一个人吗?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赶紧的,拍照,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专杀孤寡老人。”
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姑娘跑过来,对着我一阵狂拍,活像一名见到绯闻明星的八卦记者。
我多想和她一样,自由自在,青春正好,我悔不当初。
“妈呀!”小姑娘惊声尖叫,吓了我一跳。
同屋的其它警察也吓了一跳,对她怒目而视。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指着我道:“尸体流泪了。”
“是他?”
“就是他,三十年前一桩杀人案的凶手。”
“怎么没判?”
“精神病患者。”
“会是谁杀了他?”
“受害者的家人?”
另一人:“死因查明了,死于心猝。不是他杀。”
“手指甲里有泥,鞋底有雪,他出去过。”
“一个老头下雪天出去干什么?”
“他抓住一盆雪水不放,真是奇了怪了。”
“这还奇怪?他当年被指为杀人凶手,可是除了那一盆夹着血迹的雪水,能鉴定是受害人的,连根受害人头发都没找到。”
“尸体没有,为什么成凶手了?”
“他说自己杀人了,那水就是证据。”
“受害人是谁?”
“一个医生,他是病人。”
“医患关系紧张,医术不到家就别当医生,没救人反而被害了。”
“现在尸体找到没有?”
“没有,他也没被定罪,糊涂了之了,反正受害人找不到了。”
“估计是看到下雪,想到了那一切,犯病了。”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却不记得这一切,我觉得我还很年轻。
我被扔到了一个地方,大概是冷冻尸体的地方。
有人来看我了,有点眼熟。
“不错吧?你看起来很不错。”白头发,笑的慈眉善目,我却很害怕。
“是你的恐惧杀了自己。”他对我说。
为什么?
“你告诉我你做了一个梦,杀了人。嗬嗬,我让你的梦成真了,怎么样,和你梦里一模一样吧?然后你就疯了。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布满老人斑的手伸向我:“好孩子,你如果一直疯着该多好?你竟然认出了我。”
哦,这张脸,这张带有笑容的脸。
“我就是换个身份活着而已,你为什么要揭穿我呢?”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嘘,他们来了,我送你这一程,只想让你心安。”
有人推门而入:“院长,您怎么在这里?”
“他在院里住了很多年,我过来看一眼,送送他。”
“当年的受害人死的也不冤,把进口药换成过期药,让许多病人因为延误病情死亡。就是这老头没有杀人动机,为什么要杀人呢?”
“嗬嗬,他是精神病啊!”
“也对,精神病不能以常理看待。”
又有几个人进来:“你们抓我干什么?”
“院长,这么多精神病人,您对他可总是很好,在床位紧张的情况下,他还是一个人住,而且屋子里纸笔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
“他用自己的血写下了一些事。你才是凶手。”
“不可能,所有的东西我都换掉了,他什么也没留下。”
“你果然狡猾多端,他的盆子底下,粘着东西,你恐怕没有想到吧?”
“他所有的东西你都可能会换掉,但是盆子,是他在催眠中需要用到的东西,你不可能拿走。”
他看向我:“你赢了,但是你已经死了!”
我的一生,竟毁在你手里?
灯闪了闪,我不顾一切扑向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吃其肉,喝其血,啃其骨。
灯灭了。
“啊!啊!什么东西,救我!啊…”
灯亮了,平静如初,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队长,这家伙怎么眼神呆滞啊!”
“吓坏了吧!怕冤魂索命呗!可怜人,被关了三十多年,那时候,他才二十岁。”
“走吧!刚才灯一灭,怪吓人的。”
“嗯,走吧!你也该去投胎了,你的冤屈我们都知道了。”有人对我挥了挥手。
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