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面人说,他来自一个偏僻的地方。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每一个人都嫌弃我。就像我是路上的碎玻璃一般,多数人避之唯恐不及,少数对我感兴趣的便不顾危险,上来踩我两脚,直到踩成小沙粒那般细微才肯罢休。”我留心观察着凹面人说话的动作,嘴巴一张一翕,和吐泡泡的小金鱼一般,尽管机械,但有一种自然之美。
凹面人像是体会到了我异样的眼神一样,羞赧的一笑使得原本难以察觉到的嘴巴微微泛红,并顺势上扬,仿佛小学老师批改作业本子的红对勾一般让人禁不住驻足欣赏。
“他们为什么要什么欺负你呢。”
“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
我诧异地盯着凹面人。
“海子这么说。”我发现凹面人并没有朋友叙述得那么狰狞,相反,我更觉得凹面人有一股子不符合孩提气质的满腹愁肠。
“那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我问。
我的话像是还没有传到凹面人耳中便蒸发在烈日中的小水滴一般消失在现实中,一如根本不曾存在过。凹面人只管自顾说下去。
“我为什么揪着自己的头发作为翅膀离开。”说完,凹面人又把帽檐拉低了一截。
“也是海子说的?”
这一次,我的话再次遭到了冷遇,像是一颗投到无底洞的小石子久久听不到让人心旷神怡的“哒”的一声。
沉默了半晌——似乎足足可以拿在手里掂量的滞重。就像刚洒的雪花一般不忍践踏,我只能也缄口不语,生怕打破了这份奇妙的,慰藉人心的寂静。
良久,凹面人再次开口。
“这里也有坏人吗?”这一次,凹面人像是一个聆听谆谆教诲的孩提,仰着头,原本漆黑一片的虹膜闪过灼灼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哪有好人坏人,好人也做坏事,坏人也有善念,无所谓好坏。”我说。
“嗳。”凹面人叹了一口气。
我瞪大眼睛瞄着凹面人的舌头,准备一窥究竟。这一次让我失望了,哪有什么卷尺似的两米长的分泌毒液的舌头,不过是有些窄长而已。也是,凹面人哪是什么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只不过是处处遭到欺凌嘲讽的普通人嘛。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新喜剧之王》里的如梦,一个辛辛苦苦跑龙套,兢兢业业演戏的小演员何以非要换来被人捉弄作践的下场,是因为没有身材,皮肤很松,屁股上还有痣?为什么她就得宇宙毁灭之后都没有机会 ?
一个小男孩穿着轮滑,风也似的飘了过去,凹面人又把兜帽往下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