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前的记忆只剩下几个片段:我有很多哥哥很疼我,我可以很任性的拿起河里的泥巴扔到他们雪白的衬衣上,不用担心被骂;托儿所的小朋友都不和我玩,她们说我是没父母的野孩子,我一个人蹲在护栏上看着她们玩耍;因为总是睡觉尿床,姑姑经常把我放进门口的池塘,我趁着她出门干活的时候爬上来玩,远远看到她回来我就跳回池塘当作一直呆在那里;房子里有一高一矮两张床,我在那里跳来跳去,然后有一天我失脚从床上掉了下来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只记得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多了一块纱布,还有那天的菜有一条鱼。
姑姑和姑父把我从海南送回给我爸爸妈妈身边,因为我到了读书的年龄了。
回到家,村里的邻居像看稀罕物一样围着看我,但是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他们都说客家话,而我只会说普通话。我终于在床上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就是为了他爸妈把我独自留在了海南。他们说他是我弟弟,我反驳说那是小狗。
爸爸要出门打工,一年才回来两三次,而妈妈要耕田种菜砍柴,还要做饭给我们吃,所以和弟弟玩的重任就会落在我们身上。但是他太小了,我实在不想和他玩,所以捡了很多石头放进他坐的大盆里给他玩,我去水渠边筑起了水坝。那时候很少有水泥地面,玩的地面都是泥。只要周末身上的衣服经常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是妈妈总能洗得很干净。
我妈妈真的很能干。家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青菜不论吃多少地里还是满满绿色的,连离家一个多小时路程的地里都种满了花生黄豆。我一直以为地里的庄稼只要春天种下去,秋天就能丰收。直到我五年级那年妈妈也出远门打工,像爸爸那样一年只回两三次,我才知道种下去的庄稼,如果不锄草施肥是会没有收成的。
之前妈妈也会带弟弟出远门去爸爸那里,但是一般时间都不会太长,所以每次我还觉得自由万岁。可是这次妈妈没有带上弟弟,而且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没有回来,我才慌了。家里已经脏乱得没有地方坐下,我们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那些习以为常的新鲜蔬菜只出现在别人的菜园子里……我开始讨厌妈妈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出去打工,难道外面好到可以对我们不管不顾吗。后来,我学到了一个词“留守儿童”。原来,我就是一个留守儿童,我的弟弟妹妹也是留守儿童。仔细一想发现我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留守儿童。
现在长大了,成家了,才知道做一个大人真的很不容易。有时候为了生活,就已经要拼尽全力。抱你就不能搬砖,搬砖就不能抱你。对于农村大部分父母来说,要腾出手来抱孩子,真的是十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