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轻轻推门而入,发见他正卧于床上。两腿分开一米有余,两手臂十指交叉放于胸间,其上,铺一蓝色花纹薄被,止于脖颈。嘴巴微张,任凭空气肆意进进出出,头发蓬乱四散,左额角一侧几缕毛发顺眉而下,颇有美男的容貌。
床上的毯子皱缩于一团,四周更是卷曲凌乱不堪,床单皱皱巴巴滑落到一旁,枕头被他脑袋压得凹陷进去,倚靠在床板上。叮铃铃~桌子上的闹钟响起,他忽的惊醒,想要以条件发射的方式迅速弹起来关掉闹钟,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闹钟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前一晚睡觉前为了避免自己下意识的关掉闹钟,而有意放在那里,现在可起了作用。伴着迷蒙的眼神,他伸出右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按了一下,四周又安静了。他又收回右手臂,似乎没有任何力气而任凭手臂毫无顾忌的摔向床铺,像是久未冬眠的黑熊在要昏睡之前要做的一样。他拉了拉被子,又闭上了双眼,像是要昏睡,意识也跟着陷落下去,他越发闭紧双眼,发现陷落的越深,终于他感到眼睛被压得疼痛起来,才又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他这样躺了一分钟,才想起,要起床了。
他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拽了出来,立在那里,坐着挪到床边,从椅子上拿起豹纹样貌的睡衣,一手抓住一个领角以逆时针的方向从头顶划过,将睡衣披在了身上,又赤脚下了床,将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亮了。但他赤脚在地板上走动引发的声响应该也把对屋的阿姨吵醒了,反正我也听到了。地板是早些年装修房屋时便有的,由于年久导致相互之间的缝隙变宽,加上热胀冷缩,使地板轻微不平,故而造成那种吱吱嘎嘎的声响。他走到椅子处,将睡裤从椅子上拿下来,找准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判别前后的记号,继而迅速将裤子套在了腿上,迅速一股暖意袭上心头。
他定了定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走到桌前,将手伸出放在了一个长方形的按键上,过了几秒,电脑屏幕亮了。他直起身,擎起左手,将五指平均分开,向后梳理了一下头发。从我的角度看,他站在那里,儿子很高,可以看到没系纽扣的睡衣的左边领子搭在右侧领子上,明显要高出来一部分。睡衣下摆盖到大腿根,看来衣服正合身。下侧的睡裤,由于长时间屈膝坐着的缘故,膝盖处留下向外凸张的痕迹,所以从这个可以推断出,这个睡裤穿了一段时间了。
他躬下身子拿起桌底下的绿色透明脸盆,而睡衣也由于身体的弯折,逐渐从下到上滑动,它的柔顺的布料轻轻划过腰际,直至露出棕色的肌肤。脸盆里,空无一物,他用大拇指捏住脸盆的边缘,其余四个手指则从下方扣进盆边缘的凹陷处。如果你想知道这具体是个怎样的情景,可以抓一只蜗牛,让它通过一块透明的玻璃,而把你眼睛放在玻璃的下方,观察蜗牛在玻璃上呈现出来的样貌,便可大概猜测到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他甚至可以放开大拇指,只是让脸盆挂在其他四只手指上即可,有时,一只手指也可以,但这种场景像极了秋天随风摆动的树叶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撰着脸盆,走到门口,伸出没有脸盆的那只手,将手轻轻放在门的把手上,把手是铁的,温暖的手突然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他微微握住把手,轻轻的向顺时针的方向旋动把手,一边等待时机试图将把手向后拉起,当把手旋动了一百八十度左右的时候,他握住把手,不再转动,并条件反射般将门把手像后面拉去,门开了。没有任何强力的门栓和门廊撞击和摩擦的声响,配合的天衣无缝。他可能经常拉这个门。
门忽的一开,我才反应过来,再不躲就会被他发现了。我也忽的一下闪到了一旁,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从门里走了出来,门由于惯性作用向墙面撞去,咔嚓一声。他随手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眼睛随意的向一处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他打开了另一扇门,又转身将门关上了,像刚才开门的时候一样,重复那样的动作,不过这次是相反的。关门的一刹那,他的衣襟由于旋转和惯性的缘故,在他身前摆动。对了,就在门缝几乎消失的时候,他好像向外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我。
他进去后,我就看不到他了,不过能听到有柔软的东西不断在坚硬的物体上反复摩擦的声音,而更多的则是流水的声音。
十五分钟后,又出现了门把手旋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