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尚的电话时,其实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前几天她突然在微信上问我在哪,我说在家,然后就没了下文。所以电话中听出她的声音后,我对自己说,预料的事来了,甚至她和谁一起过来也有所预感。新年前夜在同学群撒酒疯,对一叫张的女同学说,我想你了。今天一问,果然是和张一起。
西北的冬天很枯寂,若是男同学,当然可以打一下午牌,晚饭时胡吃海喝一顿,然后借着斗酒,免去许多无话可聊的尴尬,女同学在这点上就比较麻烦了。踌躇了一会,我说咱们去看花吧。
尚是个大大咧咧热心女子,爱组织个同学聚会啥的。早早办了退休手续,老公去北京工作,她就两头跑,有时在北京,有时又回老家,间或天南海北转转,最近又计划着去泰国,神出鬼没的。临近毕业时的一个晚自习,和她在教学楼顶的天台上倾谈,交谈的内容无非是一些青春年纪的迷惘与轻愁,现在想来只是一些细雨微茫,对于当时的年纪就是撕心裂肺了。那时的她正和现在老公相恋,我实在没想到看起来百毒不侵的她居然也有斩不断理还乱的时候,夜风从高高的天空掠过,没有月亮,作为听众的我,也被触动了愁绪,两人相对无言,在夜风中的天台站了许久。
张知性而婉约,二十多年未见,接她们时还颇有些忐忑,见面后的一个握手一句问候,眉眼间的温婉一下抵销了二十多年的疏离,仿佛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在午后的教室里吵吵闹闹。第二个学期的愚人节,到教室后我绷着脸对她说,张,门房有你一封信。她有些疑惑的望向我,然后下楼去了。半晌回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我笑弯了腰,长长的头发从身侧垂下来——真的是笑弯了腰。
看花是在城郊的一家农庄,花倒也罢了,尚吵吵嚷嚷的拉着我们各种合影自拍,纵然眼神中多了二十多年雨打风吹的痕迹,额上鬓间也渐渐被霜雪侵凌,我们还是笑得纯净而灿烂,仿若当年……
喝茶的地方出乎预料的雅致,素净的藤椅,原木色的桌子,挂起纱帘,外面是高高低低葳蕤茂盛的绿植,让人忘了冬天就在玻璃窗外流连徘徊。三杯淡茶,几样农庄自产的果蔬,新开封了扑克却终于没有用到。浅浅的互损、自黑,回顾几件旧事,唏嘘流年不再,纵然各自都有岁月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痕,幸而我们都无恙,这就很好。
一个下午居然过得很快,全然没有先前担心的冷场和尬聊,仿佛晚自习后分开,第二天又理所当然的在教室相见,我们的话题很平常,我们的情绪很平静,那些无论苦涩还是甘醇的滋味,都如同这杯淡茶,在这个冬天的午后,随着温暖的水汽,渐渐升腾氤氲,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二十余年流光,只有淡淡的回味,还历久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