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图如梦化作残卷
判词似云散为轻烟
我们前面探讨了《红楼梦》文本的前四条隐线，现在再来探讨一下第五条隐线的情况。这条隐线相当复杂，它既涉及到文本第五章回中的画图判词，仙曲歌词，也涉及到文本的作者情况，还涉及到脂砚斋，更主要的是涉及到文本中的诗词对联及金玉图案的情况。下面我们先来和红迷朋友们探讨一下画图判词的情况以及雪芹于其中运用的创作手法。明白这些创作手法十分必要，它会为我们追寻红楼迷踪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们在上一回文章中分析认为，第五章回对应着《红楼梦》这部书。这一章回主要描写了贾宝玉第一场梦境。梦中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看到的画图判词都是以谜局的形式来隐含书中主要女性的姓名称谓和人生命运。这些谜局中除都包含了“评论手法”外，还包含了雪芹的很多其它手法。这些手法既有着提示作用，为我们追寻红楼迷踪提供重要线索。它们还会被雪芹运用在其它地方，并且有的手法还被雪芹用在了第五条隐线之中。
在第五章回中，贾宝玉进入梦境后来到太虚幻境，他在翻看“薄命司”册子时，先将“金陵十二钗又副钗”的册子翻开来看，只见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后有几行字迹，写的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这是晴雯的画图判词。其中的画图是意象派的。这和刘姥姥误闯入贾宝玉卧室过程中的意象派内涵十分相似。“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包含着“反义手法”，“借代手法”和“双关手法”。“水墨滃染”是一种画法，含有汹涌澎湃之势，暗中借指封建势力之大，“满纸乌云浊雾”表面上是在说阴天，而实际上是暗指其反义词晴天，再用“晴天”中“晴”字来代指晴雯。这里边还包含着封建势力包裹着晴雯，对她进行无情迫害之意，也是一种双关手法。晴雯的判词是很有意思的，其中就包含着晴雯的名字。“霁月难逢”中的“霁月”是指明月，根据《红楼梦》文本中的阴阳理论，明月只会出现在夜晚。它属于阴性，代指女性。见到明月，则说明是夜晚时的晴天，在这里暗指“晴”字。“难逢”则说明晴雯是人世少有的心地纯洁的美丽女性。“彩云易散”是倒装句，实质上是“易散云彩”（易散的云彩都是有花纹的），暗指有花纹的云彩，也就是指“雯”字。因此，“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暗含着“晴雯”二字。晴雯判词的后面部分写出了晴雯的性格特征和早亡原因，以及贾宝玉对她的牵念。这么看来，晴雯的最终结局在这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雪芹在这里运用了“推理手法”和“倒装手法”来揭示隐藏语意，也就是揭示其中的隐藏谜底。
紧接着贾宝玉在“又副钗”中又看到后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这是花袭人的画图判词。她的姓名隐藏在描写她的画图之中。画图中的“一簇鲜花”是“双关手法”，既暗含着她的姓氏“花”字，也暗指花袭人美丽得像鲜花一样。而“一床破席”的“席”字则谐音着“袭”，再加上判词是指人，合在一起就是“花袭人”之意。她看着是一团鲜花，而实质已是破败之身。花袭人的判词则说出了她的性格特征和嫁给优伶的人生命运，以及贾宝玉最终和她无缘的结局。这里与前面晴雯的不同，雪芹变换了表达手法，采用了“借代手法”和“谐音手法”来构成谜底。从雪芹的“谐音手法”可以看出，雪芹在进行谐音时，有时会不追求形似，而直接依据书中内容来暗含谐音情况。
贾宝玉看后仍是不解，遂掷下这个，又去开了副册厨门，拿起册子来翻看，只见画着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后面书云：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这是香菱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桂花是“借代手法”，暗指夏金桂。“莲枯藕败”是“双关手法”、“象征手法”和“借代手法”，“莲”既是指莲花，用以代指英莲，也就是香菱，也是暗指香菱之为人无人不怜。“藕”是“莲”的果实，象征着香菱的最终结局。“莲枯藕败”则象征了香菱在夏金桂的迫害欺压之下，很快就早亡的悲惨命运。香菱判词中的“根并荷花一茎香”是指散发着香气的菱根和莲花，二者代指英莲和香菱，暗示着英莲和香菱是同一个人。菱根和莲花都是用部分代指整体的修辞手法，即是一种“借代手法”。而其中的“自从两地生孤木”则是“拆字手法”和“借代手法”，“两地”暗指两个“土”字，“孤木”则暗指是一个木字旁，二者合在一起就是个“桂”字，用以代指夏金桂。“致使香魂返故乡”与上一句相连，揭示出夏金桂嫁到薛家之后，香菱很快就被折磨致死。
宝玉因看不明白，便又掷了“副冊”，再去取“正册”看，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也有四句言词，道是：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这是林黛玉和薛宝钗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两株枯木”是“拆字手法”和“象征手法”，暗指两个“木”字，即是个“林”字，而“枯”字则象征着林黛玉孤苦和早亡的人生命运。“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则是一种“顺承手法”和“倒装手法”。顺承的是“木上”悬着“玉带”，这是整体的前后关系，而“悬”字则暗示是倒着之意，故而“玉带”二字应倒着来念，就是“带玉”之意，暗含着谐音“黛玉”。两者合在一起就是“木上黛玉”，再与前面的“两株枯木”代指“林”字相联系，就构成了“林黛玉”这个姓名。这里雪芹又一次运用了多种手法来共同制作谜底，即“拆字手法”、“象征手法”、“顺承手法”、“双关手法”、“谐音手法”和“倒装手法”。而画图中有关薛宝钗的部分也与林黛玉的如出一辙，只是雪芹对制作手法又进行了变换。“一堆雪”中的“雪”字是对“护官符”中薛氏家族寓意的一种反用，用以暗指谐音“薛”姓。“雪下一股金簪”则与林黛玉的大同小异，“金簪”意为头上戴金簪，这个金簪自然就是金钗。“雪下”一词说明金钗被雪包裹着，而且是一直包裹着，谐音一个“宝”字，再与“雪”相连就是暗指薛宝钗。雪芹在这里运用了“谐音手法”、“顺承手法”、“双关手法”和“借代手法”来制作薛宝钗的谜局。画图中同样隐含着林黛玉和薛宝钗的人生命运。枯木说明林黛玉早亡，木上悬着玉带也说明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思念牵挂。雪包裹着金钗说明薛宝钗人像金钗一样鲜艳夺目，然而却自始自终是冰冷性格，其最终结局也会十分惨淡。两人的判词也说明了她们的悲惨结局。“可叹停机徳”一句说明薛宝钗是符合封建伦理标准的贤德淑女，其最终结局却实在令人叹息。遵守封建伦理的楷模都落了个悲惨结局，那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堪怜咏絮才”一句说明林黛玉是才思敏捷、技冠群芳的绝世才女，而其最终结局却悲惨早亡，这不能不使人无限怜惜。这里雪芹对她二人的前后次序进行了变化，将薛宝钗放在了前面来制作判词，而将林黛玉的放在了后面。紧接着的判词“玉带林中挂”包含着“倒装手法”、“谐音手法”和“双关手法”，既是暗指“挂中林带玉”，即“卦中林黛玉”之意，也是暗喻贾宝玉婚后对林黛玉的无限牵挂。同样“金簪雪里埋”与“玉带林中挂”一样，只是其倒装手法与林黛玉的稍有变化，而其谐音手法则变得比林黛玉的更加隐秘。“金簪雪里埋”是“雪里埋金簪”的倒装，意思为雪里埋着金簪，也就是雪里包裹着金簪，金簪暗指金钗，与前面的“雪里埋”合在一起就是“雪包钗”，其谐音就是“薛宝钗”。这也暗示着薛宝钗的冰冷性格和孤独到老的人生结局。
贾宝玉看了她二人的图画判词仍不解。待要问时，情知警幻必不肯泄漏，待要丢下，又不舍。遂又往后看时，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也有一首词云：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这是贾元春的画图判词。画图中一张弓的“弓”字谐音着“宫”，暗指皇宫。弓上挂着香橼，说明香橼在皇宫之中，而“香橼”又称“枸橼”，这里是指枸橼的果实，其中的“橼”字谐音着“元”，用以代指贾元春，“香”字既暗指贾元春的香艳无比和在皇宫十分受宠，又谐音着“想”字，暗指贾元春对家乡的思念牵挂，这是“双关手法”。雪芹运用“谐音手法”、“借代手法”和“双关手法”来共同制作贾元春的谜局。贾元春的判词则隐含了她艳冠宫闱的辉煌岁月及爆病早亡的悲惨结局。她只活了二十多岁就暴病而亡，这里边包含着鲜为人知的冤情。判词后半部分中的“三春”现在红学界大都认为是指“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这三人。我们觉得这里的“三春”当是说“贾府四千金中的第三春”，即是指贾探春。原因有以下几点：一、判词中的“初春景”到底是指什么？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时间点，而不是一个时间段。依据贾元春判词的前面部分对照来分析，当是指贾元春成人入宫之时，也就是贾元春出嫁之时。若说“三春”是指三人，则“争及初春景”会包含贾惜春出嫁之意，而实质上贾惜春并未出嫁，而是出家为尼。因此，“三春”是指贾探春。二、贾迎春先于贾探春出嫁，并且出嫁后一年时间便被中山狼暴虐摧残致死。这说明贾迎春“争及初春景”也是一个时间点，即贾迎春出嫁之时。这时贾元春还在继续“照宫闱”。三、贾探春出嫁之后，热闹还未完全消散，这时如果贾元春就爆病而亡，则会使故事情节更紧凑，也更符合故事情节冲突，还更能彰显出贾府的悲剧性结局。四、贾惜春并未出嫁，而是出家为尼。我们与贾惜春判词中的“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对比来看，说明贾惜春在看到贾探春出嫁的热闹场景时，已经看出贾府好景不长，其热闹兴旺只是回光返照，于是贾惜春很快就选择了出家为尼，这说明她并未真正“争及初春景”。并且贾惜春判词中也有“三春”一词，根据行文的前后一致性原则（因为雪芹并未就“三春”的含义进行特殊说明，而不像“梦幻”一词雪芹有专门说明），贾惜春判词中的“三春”应和贾元春判词中的前后一致。如果贾元春判词中的是指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那么贾惜春判词中的也会是指这三人，这显然与贾惜春判词中的含义不符，因此“三春”会是指“贾府四千金中的第三春”，即贾探春。五、“争及初春景”是一个逐步向前发展的过程，而不是一次就结束的行为，如果“三春”是指三人，那就与“争及初春景”之间存在一定矛盾。从以上五点来推断，“三春争及初春景”当是指贾探春远嫁之后不久，贾元春就暴病而亡。其暴病而亡的背后隐藏着无限冤情，也说明封建皇宫争夺皇权的残酷无情。
在这之后，宝玉又看到一幅画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也有四句写云：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这是贾探春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两人放着风筝”红学界大都认为是说贾探春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我们觉得除了这种寓意外，还包含着《红楼梦》文本的具体故事情节。文本第七十回有放风筝一节，贾探春的凤凰风筝与园外的另一只及一个门扇大的玲珑喜字带响鞭的相互纠缠在一起。我们参看其判词中的放风筝就可以得出，判词还是在说贾探春因放风筝而得遇贵婿，也暗示着贾探春夫妇婚后的浪漫生活，同时也暗示着贾探春远嫁后对家乡的深深思念。这是一种“双关手法”。后面的“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说明贾探春嫁的地方很远，是远嫁海域，这是“借代手法”。“船中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说明贾探春出嫁时以泪掩面的悲凉境况。这些都是雪芹在运用《红楼梦》文本中的故事情节来制作贾探春的谜局，这是“故事手法”。贾探春判词中的“才自精明志自高”暗含一个“探”字，才干精明说明能探微知著，用以代指贾探春，这是“暗示手法”和“借代手法”。整个判词则说明了她拥有高超才能和远大志向，只可惜生不逢时，偏偏生在了运势越来越不济的贾府，最终也只落得个远嫁海域的悲凉结局。
贾宝玉又看到后面一幅画画着几缕飞云，一湾逝水。其词曰：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这是史湘云的画图判词。画图中隐含着湘云的名字，只是雪芹采用了“倒装手法”、“借代手法”和“象征手法”来制作史湘云的谜局。画图中的“几缕飞云”暗指史湘云名字中的“云”字。“一湾逝水”则代指“湘江水逝”，暗含着史湘云名字中的“湘”字。与前面的“云”字合在一起就是“湘云”两字的倒装，实质是暗指史湘云。而“几缕”是说史湘云像云一样的浪漫生活只有那么可数的几次，暗指她在贾府的愉快时日和婚后短暂的美满生活。“一湾”则说明史湘云的生活窘迫，孤独终老的人生命运。先“飞云”而后“逝水”则象征着史湘云先浪漫而后孤苦的人生命运。史湘云的判词则说明她虽身处富贵之家，然而她还在襁褓之时就父母双亡，感受不到来自家庭的一丝温暖。“展眼吊斜晖”说明史湘云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生活，只是很快就夫妻分离，只落得个孤独终老的凄凉结局。“湘江水逝楚云飞”同样暗含着史湘云的名字。这里与史湘云的画图不同，雪芹是按史湘云名字的先后顺序来制作谜局的。这句判词还暗含着宋玉《高唐赋》中的楚怀王梦会巫山神女之事，用以代指史湘云夫妻生活之短暂和她流落风尘的悲剧人生。
贾宝玉接着看到又一幅画画着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其断语云：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这是妙玉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一块美玉”的“美玉”本身有两种含义：一种是《说文解字》中解释的“玉，石之美者。”故美玉者为石之美者，属玉之精品。另一种是形容人品或容貌的美好，也可以形容某事物的纯洁。雪芹在这里运用的“美玉”既包含着上面这两种含义，还包含了用以代指妙玉的含义。说明妙玉无论人品还是容貌都绝妙不可方物，其心性更是纯洁高贵典雅。她一生想落个洁净无尘，但却未能如愿，最终还是“落在泥垢之中”。雪芹用“泥垢”来代指风尘场所。说明妙玉最终沦落风尘，成为任人宰割的行尸走肉，可见其心中自是悲苦无限。雪芹在这里运用了“借代手法”和“双关手法”来制作妙玉的谜局。妙玉的判词则说明了妙玉想要洁净无尘，但最终又何曾如愿。妙玉表面上说自己遁入空门，她又何曾真的心里空明，她牵挂着贾宝玉，爱慕着贾宝玉，只是限于身份而不能有所表露。贾府被抄家后，妙玉最终因其“妙”而被卖到风尘场所，身心俱被蒙尘，落得个十分悲惨的结局。雪芹对妙玉的判词采用了“故事手法”、“双关手法”和“借代手法”来进行创作。
接着贾宝玉忽见一幅画画着个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这是贾迎春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恶狼”是“借代手法”，用以代指像恶狼一样的淫棍孙绍祖。而画图中的“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则寓意着孙绍祖以财狼之性而垂涎贾迎春美色，追赶着扑向贾迎春，欲食之而后快。这既是对贾迎春不幸封建婚姻的形象描述，也是对贾迎春之人性美与孙绍祖之人性恶结合的悲惨展现，更是对封建社会不断上演的美与恶相互斗争的终极再现。这说明人性美在人性恶面前的脆弱乏力和不堪一击。雪芹在这里运用了“借代手法”和“比喻手法”来进行创作。贾迎春判词中的“子系”是“拆字手法”和“借代手法”，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繁体的“孙”字，用以代指孙绍祖。“中山狼”则指出孙绍祖的豺狼恶性。“金闺花柳质”一句代指贾迎春出身高贵，有着像花像柳一样的美丽袅娜和柔弱性格。这是“借代手法”、“比喻手法”和“象征手法”。“一载扑黄泉”是说贾迎春倍受侮辱摧残，婚后仅一年就被折磨致死。
贾宝玉接着翻看到后面的一幅画画着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这是贾惜春的画图判词。这里雪芹又有所变化，我们从画图中只能看出有一位美人在尼姑庵内看经独坐，而看不出是在说谁。这里的“看经独坐”用得很是恰当准确。用“看经”而不用“诵经”或“念经”说明这位尼姑心不在焉，另有所思，也说明她并非自愿出家为尼，而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种选择。用“独坐”而不用“打坐”说明她尘心未灭，只是在打发漫长的无聊时光。雪芹接着用判词来补充说明画图中这位尼姑是贾惜春。判词中的“勘破三春景不长”一句就暗指是在说贾惜春。这里的“三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说贾惜春的三个姐姐，还有一种是在指贾惜春的三姐贾探春。我们觉得雪芹是指第二种。“勘破”一词暗含分析之意，对应着贾惜春的“惜”字。贾惜春以自己冷静的观察分析，看到了贾府的腐败没落，预感到贾府将会遭受灭顶之灾，她得为自己的人生命运谋划，当她看到贾探春远嫁海域之后，倍感贾府即将覆灭，于是她便毅然决然地缁衣着身，出家为尼。一位侯门千金，就此独对青灯古佛，以此了却残生。这是贾惜春的悲惨结局。雪芹在其判词中运用了“故事手法”、“推理手法”和“谐音手法”来制作谜局。
在这之后，贾宝玉看到一幅画画着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这是王熙凤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一片冰山”是“比喻手法”，用以比喻不能长久依赖的靠山。冰山上的雌凤是“借代手法”，用以代指王熙凤。王熙凤落在冰山上，不知冰山是会消融的，这既象征着王熙凤不知自身处境的危险，也象征着所依靠的势力不能长久，这是一种“象征手法”和“双关手法”。王熙凤判词中的“凡鸟”二字合在一起是个繁体的“凤”字，也是代指王熙凤，这是“拆字手法”和“借代手法”。“一从二令三人木”是在说贾琏对她的态度在逐步变化，由开始的听从到使令，再到最后的禁止或休妻。“人木”二字合在一起是个“休”字，有禁止或休妻的含义，这是“故事手法”和“拆字手法”。我们从王熙凤的判词能看到她嫁到贾府时，贾府已处于没落时期。她的才干获得阖府上下交口称赞。只可惜自己过于聪明，弄权玩谋，最后落得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反算了卿卿性命”的悲惨结局。
贾宝玉接着看到一幅画画着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其判云：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这是巧姐的画图判词。画图中未指出说的是谁。我们只能看出有一位美人在荒村野店里纺绩。雪芹用判词来揭示画图中是何人。判词中的“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是指这时贾府已被抄家，“树倒猢狲散”，出身显贵已无济于事，骨肉亲人也会出卖至亲，这是“故事手法”。“偶因济刘氏”中的“刘氏”是“借代手法”，用以代指刘姥姥，“偶”字是说贾府本无济贫之心，凤姐不过是偶然对刘姥姥施以小恩小惠进行接济。凤姐不曾想正是这些偶然的善心，却恰巧救了自己的女儿巧姐。“巧得遇恩人”中的“巧”字是“双关手法”，既代指巧姐，又暗含恰巧之意，凤姐偶然的接济，恰巧使巧姐遇到了恩人刘姥姥。刘姥姥最后不远千里卖房卖地搭救落难的巧姐，巧姐这才得以脱离苦海，在刘姥姥家中过着清贫的农家日子。我们从《红楼梦》文本中的相关情节推断，巧姐最后嫁给了板儿。
贾宝玉往后翻，接着看到一幅画画着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也有判云：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这是李纨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一盆茂兰”是“借代手法”，用以代指贾兰。“旁边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是暗示贾兰身旁有一位诰命加身的美人。雪芹在画图中并未指出这位美人是谁。这一不足之处雪芹在随后的判词中予以补充说明。判词中“桃李春风结子完”的“桃李”是“借代手法”，用以代指“李”姓，而“完”字是“双关手法”，既谐音着“纨”字，也是在说李纨春风得意的时期随着贾兰出生而彻底结束，暗指她丧夫守寡。“到头谁似一盆兰”中的“一盆兰”是“借代手法”和“双关手法”，既是代指贾兰，也是借兰花贵重来暗指贾府被抄家以后，贾府诸子之中只有贾兰最终显贵。“如冰水好空相妒”是“象征手法”和“双关手法”，象征着李纨固守封建节操，品性冰清玉洁，也暗指李纨从冰一样的人生一下变成了水一样的人生，最终也只是让人空相嫉妒，暗指李纨在贾兰显贵之后不久即离开人世。这是对图画中的“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的补充说明，指出其为李纨。判词最后一句则是说李纨悲惨的结局，最终也只落得个他人的谈笑之资。
再往后翻，贾宝玉看到后面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这是秦可卿的画图判词。画图中的“高楼大厦”是“借代手法”，代指宁府的“天香楼”。“一美人悬梁自缢”则是“暗示手法”，用以暗示秦可卿的死因。其判词中“情天情海”是“谐音手法”、“双关手法”和“借代手法”，“情”字既谐音着“卿”字，用以代指秦可卿，又暗指太虚幻境中的“孽海情天”，其实是指出秦可卿已入孽海，即她与自己公公贾珍通奸。“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既是说情天情海幻化的可卿之身，其实也是在说“卿天卿海换卿身，卿既相逢必主淫”。判词最后两句则指出，不要说贾府的不肖子孙都出于荣国府，做坏事的开端其实是在宁国府，暗指秦可卿与自己公公贾珍的通奸行为是一切不肖行为的源头，这是“故事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