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开饭馆的,毎家都有几道招牌菜,对外一律说是本店特色。其实就是后厨大师傳的看家本领。
菜市场也象开饭馆,有几家值得留意的商贩。他们在市场上的重要性,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一个菜市的繁荣兴衰。特别是而今开菜市收摊位租金,你失去了这些重要的菜贩子,你的菜市就可能开不下去。
我在昆明就爱去火车站背后的福德村菜市场,一是近,二来住了七八年,习惯了。上图中卖菜的一男一女是夫妻,本来是官渡区种地的农民,土地变成城市房屋以后,两口子开个微型车,毎天到王旗营蔬菜批发市场,或者去呈贡批发一大堆蔬菜来市场卖。
夫妻档的蔬菜品种多,卖的也大套。统统把蔬菜横七竖八堆成小山。应了生意中的口诀,货卖堆山。大凡长久的夫妻,都是绝配。男人口拙,动作慢,一看就是大小事都要请示汇报,被老婆批评教育的对象。女人则伶牙利齿,动作岂止是麻利,一招一式都带着风。
菜品堆多了,买菜的又是太多的精于算计的家庭主妇,挑挑捡捡,讨价还价。但见卖菜的女人,如舞台上的音乐指挥,锐眼看处,一边呵斥买菜的人不要把生姜的老嫩分家,顺手又把乱了的菜归类。干净利落把各品种的价钱支会买家。
这几年许多东北人来昆明居住,叫不出云南菜的名字,在东北人心中,除了蘑菇炖小鸡,剩余的就是酸菜炖粉条了。一到云南从山毛野菜到四季瓜果,找不到北了。卖菜的女人一遇上这些不识云南粮票的外省人,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地道昆明话。指着摊上的蔬菜,背起菜谱,介绍起老官渡人的吃法。
十多人围着挑选买卖,装袋、计量、收钱,记性惊人,重量、价钱一气呵成。用我的家乡土话说,忙的脚儿翻叉。老公在旁象个没事人似的,看看手机视频,时不时,女人会用昆明土话骂男人几句:
"死眯烂眼的样子,除了会看手机,啥子都整不成"。
男人不敢还嘴,却又皮甩甩的看手机不误。
这几年的蔬菜生意也玩起跨界。两口子每日里除了卖菜,也进了一些时令水果同时卖。我说她的经营范围扩大,可以成立分公司了。女人嘴甜,"我的老哥,生意难做,都快饿死了。"
逛菜市,有了这两口子,菜篮子大抵是满载。
在昆明这个四季颠倒的城市,加上大棚蔬菜的人造奉献,冬天吃夏日里的蔬菜,秋天又有春天的果实,人就容易活得糊涂。
长期吃反季节的食物,人的味蕾也跟着麻木。一到口味淡出鸟来的时候,就该去菜市场买林师傅的豆腐了。
菜市场卖豆腐的倒是有好几个摊位,大都是披着豆腐的外衣,没有豆腐的纯正香味,自然也没有豆腐的口感。
林师傅的豆腐几米外就闻到香味,买一碗水豆腐回家,一个厨房都散发出豆香。
可惜今年对于林师傅而言,是个多事之年。心切切带了容器去菜市场买豆腐,林师傅的摊位时常空着,扫兴而归。过几天见了林师傅问起,说是老妈的腰椎尖盘突出严重,来昆明求医。过了几天,又不见了林师傅的豆腐,后来问起,女儿小学毕业,需要他回去作主,是否升学林师傅说了算。
书自然是要继续读的。林师傅说起此事,一脸坚定。
林师傅老家在宣威,就是那个出产宣威火腿的地方。乌蒙磅礴,山大谷深,那个地方的人苦的很,出来淘生活的人便多了。林师傅的豆腐做的好,又是个认真的人,一元钱两元钱的豆腐,必须在电子称上过了才交给你,如果有找补,即便是一角两角,林师傅也一定找给你。菜市场搬迁后,生意难做,林师傅便增加品种,发豆芽,做磨芋,还卖豆浆。上午在福徳市场,卖完赶紧回家又开始磨豆腐,下午四点后又去官南路菜市场。一天跑两个市场,全凭年轻力壮。
一个人在昆明打拼,真是辛苦。前几天好想吃水豆腐,一早去了菜市场,却不见林师傅的身影,过天问起,说是睡过了,也是,毎天凌晨三四点起床干活,又舍不得请个人,一个人硬撑着。好的是林师傅的生意,一早做十多二十板豆腐,去迟了就没了。这不,今天林师傅说了,要回老家七天,一是女儿报名升初中,收谷子;二是带老岳母来昆明做手术,不能再拖了。
在这个菜市场,我还喜欢买另一个人的蔬菜。卖菜的也是姓林,他的蔬菜都是自产自销。前些年老林在昆明打散工,发现一个部队干休所空着一大片土地。
林师傅的老家在建水,古代叫临安,开发的早,那里的人善于精耕细作。于是林师傅用不多的钱承包了部队长期空置的几亩土地,老婆孩子都上来了,一家人开荒种地,把过去长满荒草的土地变成了出产四季瓜菜的田园。
毎天早起摘菜,直接送到菜市场,林师傅爱喊的一句话,"来买呀,百分百的原生态蔬菜。"许是担水挑粪的不易,林师傅卖菜,算的精,如果碰上林师傅的老婆,更是锱铢必较。有些人买白菜,喜欢把外面的老叶子剐了,每剐一片都让他老婆心疼。有时候直接从买菜人手上夺回,干脆不卖给人家。
林师傅的菜品种随季节上市,买他的菜,吃起总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他说种菜从来不用化肥,也尽量少用农药。现在环境好,鸟儿多了去,专吃菜虫。
我喜欢买林师傅的菜。
前一阵子,好久不见林师傅来卖菜了,他的摊位一直空着,令人寂寞。终于有一天林师傅又来卖菜,说是土地被部队收回去了,不让种,还说那是中央军委的命令。种了十多二十年的蔬菜,林师傅一时找不到其他工作,又到车家壁租了几亩地,一家人继续种菜。
车家壁在昆明的西边,靠近西山风景区,我们这个菜市场在南边,相隔十多公里。林师傅买了摩托,后面装了特制的大筐,又把种出的菜拉过来卖。林师傅说,这个菜市场的菜贵,卖的起价。今年租期到了明年继续租。
我家旁边的这个菜巿场,有了这卖菜卖豆腐的二林,我的味蕾就不会迷航,找得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