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精瘦的汉子看了看楚图南,“我这兄弟张大鹏,为人直来直去,却没有机心,言语中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楚图南见此人说话较张大鹏文气多了,心道,“这海老大果然有些气派,无怪乎能统率千人之众,与朝廷做对了。”
他拱了拱手,“海老大,咱们本约为一家,也不必计较太多。”
海老大将那块木牌递给他,“三当家,这是你的东西,尊讳可是上纪下武?”
楚图南忙点头道,“不错,我奉李教主之命,来顺风城与你们的人一起攻城。岂料杨开泰临阵反噬,弄得全局皆输。”
海老大皱眉道,“开泰平素里为帮中出力甚多,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楚图南道,“那就不知了,但若他不反水,我们数百个兄弟,也不会都失陷在顺风城前。”
海老大叹了口气,“三百兄弟啊!一下子,都没了!”
张大鹏道,“我们先避一避锋芒,过些日子总能再杀回去,将顺风城那些脓包全他娘扔进海里喂王八。”
海老大瞄了他一眼,“你这么毛燥,哪能成事?”张大鹏登时语塞,低下头去。别看他在甲板上吆五喝六,但在海老大面前却服气得很。
海老大对楚图南道,“纪当家,你说李教主有话带给我,不知是什么事?”
楚图南道,“我家李教主说,攻下顺风城后请我们再联手向北攻,长生教从永兴城向南,趁朝廷大军未到,两面夹击黑虎岭,打通自永兴城至顺风城海边的通路。如此便进可攻、退可守。若万一拿不下顺风城,便请海上的兄弟们暂退。他料朝廷大军不久将进剿永兴城,到时再请兄弟们攻击神皇渡,以分永兴城之忧。”
楚图南深通兵法,虽是编的话,但入情入理。海老大听了,不由点了点头。他想了想道,“正是这个理儿。我听大鹏说,纪当家这就要回永兴城,但现下顺风城都是官军,你又伤得这么重,不如在船上歇息几日,待局势好转再说也不迟。”
这话正中楚图南下怀,但他假意露出为难之色,“海老大,此次我兵败顺风城,几十个兄弟都没了,我再不回永兴,只怕李教主更忧心。况且,不日间朝廷也许就要发兵永兴城…”
他话还未说完,张大鹏已道,“大哥说让你先待几天,就待几天吧,船上保准不比永兴城差。”
楚图南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两位了。”
海老大点头道,“大鹏,你这就带纪当家去歇息一下吧。”
楚图南随张大鹏向船舱另一侧走去。张大鹏边走边道,“纪当家,咱们这船甲板下分三层,最下一层是操船、储物等处,中间一层是兄弟们住的。最上一层便是大哥几个人住了。”
楚图南边听边看,见舱中颇大,通道两侧房间紧闭。若说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几个人住,也显得太过宽松。但自己初到船上,只怕仍不获信任,张大鹏说话有些不尽不实,或是故意骗他,也未可知。故他只点头示意,并不发问。
张大鹏将他带到一间颇为宽敞的屋中,指了指道,“纪当家先在这儿休息吧。待用饭时我叫兄弟送来。”
楚图南这几日夜都未好好歇息,昨夜又大战了两场,加上腿上有伤,确也疲惫已极。他也不客气,见张大鹏走了,便钻上床大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听似有人声走动,一下醒来,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立在门口,手上举着托盘,不知是进是退。
他伸了伸腰,“真个好睡!那位兄弟,快请进来。”
那少年进了门来,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放在桌上。楚图南见是一盘鱼、一盘炒腊肉、一大碗米饭。他一见饭菜,腹中登时有了饿意,举箸大吃起来。不过片刻,两盘菜一碗饭都被吃得干净。
楚图南放下碗筷,问道,“兄弟,什么时候了?”少年道,“天快黑了。”
楚图南哦了一声,心道,“原来睡了一天。”他再随便问些船上的事,少年均推作不知。楚图南一笑,“你怎么称呼?”少年沉了一下,“我叫方小七。”楚图南心中一动。方小七,难道是那个方小五的兄弟么?
他也不再问,只是站起来道,“我到甲板上走走,不妨碍吧?”方小七摇摇头,“张大哥只叫我照顾纪当家。纪当家想走走,那就请便。”
楚图南等方小七收拾了碗筷出去,便起身出门去。他走上甲板,见船已在大海深处。四外茫茫,波涛起伏,偶有海鸟掠过,别无他物。西边一片红霞,染得半边海面俱赤。
他叹了口气,心道,“这等美景,若得此生日日得见,也是快意之事。”
一时间,他不由想起自己自神皇渡起种种。本来兵部任自己为神皇渡主将,防卫海贼。但自己临机擅变,竟一路逶迤北上,先到聚粮城,再赴顺风城,最后竟上了海贼的船。若兵部知道了自己擅离职守,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否免了自己神皇渡主将的职呢?连孙一成和祖天寿看到自己驾船来寻海贼的大船时,也是一脸不解。
连自己都说不清怎么敢如此冒险,也许造化弄人,便是如此。
他围着船转了一圈,见船甚坚固,帆缆锚板,无一不是经久之物。以这船之阔,至少可载数百人。不知海贼还有多少这样的船,又或者海贼还有没有其余人马?
楚图南又待了一阵,见天边半个日头已没入海中,便转身回舱。他的舱室在最里面,需走长长一段通道。走了一半,他听旁边一间屋中传来轻轻“啪”地一声。本来这声音极轻微,极难听到。但他内功已成,听来却颇清楚。(待续)